五点的时候,我从公司出来。
在公司门前的那条人行道上,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虽然只是背对着我。
但那比大多数人都宽的肩膀,和那和女人有得一拼的细腰,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到了三年前。
那个时候,我也结识了一个有这种身材的朋友,那个人叫向宇,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朋友。
五年前,我们在一起上大学,后来毕业了,我们又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工作。
那时候向宇在上班的地方交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这让我们周围的单身汉都非常的羡慕,甚至是嫉妒了好久。
原因是向宇这个人实在很一般,他家境很一般,长得一般,自身能力也一般,完全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汉子。
可他却交到了一个长相非常漂亮,能力非常出众,家境非常优越的女朋友。
我的母亲一直不是很喜欢向宇这个人,她觉得他不会做人,说话不好听。
于是向宇来我家找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再加上大家都出来工作了,自由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于是我们慢慢减少了联系,甚至到现在失去了联系。
我和向宇最后一次把酒言欢的时候就是在三年前。
就在我对着熟悉的背影感慨万千的时候,那个人转过了头来,我看见他的脸的那一刻,欣喜万分。
“向宇!”我激动得对着他喊,然后快步越过马路,来到他在人行道上。
“高飞!”向宇说,他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去到他那边。
“真的是你。”我说。
“是啊,是我。”向宇说。
向宇的情绪和我是一样激动的,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动。
我刚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激动的给了我一个熊抱。
“你怎么在这?”我说。
“我来这个城市有几天了,”向宇说,“听王洋说你在这上班,我就过来了。“
“你来得好,”我说,“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见到你真的是太高兴了。”
“我也是,”向宇说。
“走,我请你吃饭,”我说,然后我们两个勾肩搭背的找了家小店坐了下来。
我们聊了几句,我就问起了王盈盈,王盈盈就是向宇那个漂亮的女朋友。
“你和王盈盈还在交往吗?”我问。
“嗯……还在。”向宇说,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但只是一刹那,我并没有太在意,现在的我已经被重逢的喜悦填满完了头脑。
我和向宇在小店里吃麻辣烫的时候,母亲打来了一个电话。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以往这个时候,我早就下班回到家了,不过今天例外,这也是母亲来电的原因。
“你在哪儿呢?”接通电话后,母亲问了一句。
“加班呢,”我说,“一会儿就回去了。”
“一会儿是多久?”母亲又说。
我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工作完了自然就回去了。”我说。
此时的我只想和许久未见的兄弟聊天叙旧,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我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对于我的语气,母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她平静的说了一句:“你爸爸在街上看见你了,他说你和向宇在一起。”
母亲的话,让我的谎言不能得以继续,我坦白道:“是的,然后呢?”
母亲的语气依然平静:“然后?什么叫然后?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找向宇吗?我记得你们很久没联系了。”
是的,我和向宇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我不想和母亲说向宇是专程来找我的,我也没想到要和母亲说什么,我沉默了片刻。
须臾,母亲又开口:“向宇这个朋友你还是不要深交的好,他是一个没礼貌,没教养的人,你可别被他带坏了。”
母亲的话,让我的情绪从不耐烦变成了恼怒,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母亲说向宇不好。
其实不止向宇,就是换成其他人我也不高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朋友指指点点,就算这个人是我的母亲。
其实向宇不是不好,只是为人比较耿直,死脑筋,说话不会拐弯和变通,得罪了不少人。
因此那些人的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他没礼貌,没教养。
“他是我的朋友……,”我说,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从我母亲嘴里听到她说向宇的不好。
我想母亲是知道了我的意思,她没再说向宇的什么,她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为什么你们又有接触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又问了一句。
“向宇最近发生了点不好的事情,”,我说。
“再怎么说我们曾经也是同学加朋友,我想还是应该来安慰一下他的。”
“什么不好的事?”母亲又问。
“他和女朋友吵架了,”我说。
“哪个女朋友?”母亲说。
我有些无奈道:“还能是哪个?还是原来那个呗,你知道的那个。”
“王盈盈?”母亲说。
“嗯,”我说,“就是她。”
母亲叹道:“他倒挺专一的。”
好不容易母亲说了向宇一句好,我赶紧趁热打铁:“可不是,他这人真挺好的,你就是没真正和他相处过。”
母亲却说:“感情和人品是两码事。”
“可是………”我顿时语塞,母亲固执己见,我最是清楚不过的,不想再多浪费口舌做无谓之争,反正尽管我舌绽莲花,也消除不了她数年来对向宇的偏见。
“好了,回去再说吧,”我说,“人等着我吃饭呢。”
“等等,急什么?”母亲阻道:“还怕现在叫你回来啊?你倒是先和我说说,他和女朋友吵架了,你去凑个什么热闹?”
“我…………”
“你说呀?”母亲再次追问。
面对母亲的咄咄逼人,我在那一瞬间编织好了一个谎言。
一个其实很没有必要的谎言。
后来想想,我就是那时候直接挂掉了电话,母亲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我说:“就在一个月前,向宇和王盈盈吵架,原因是因为王盈盈劈腿了,向宇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后来向宇追问真相,王盈盈就坦白了,于是他们吵了起来。”
“他是那么的喜欢王盈盈,把事情告诉我的时候,他哭得撕心裂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难过了好几天,实在受不了了,才想到来找我倾诉的,身为朋友,我想我应该好好的安慰他一下。”
“为什么他不找别人?”母亲又问,“而且你根本没必要去安慰他。”
“有必要,”我说,“虽然你对向宇有偏见,但我非来不可。”
“为什么?”
“因为王盈盈劈腿的对象就是我。”我突然说道,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明显吓了一跳。
母亲亦是如此,她惊道:“你说什么?”
我的谎言想要就此打住,但我的大脑却出现了自己的想法。
大脑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它又想出了另外一个谎言去圆前面那个谎言。
而且是希望这个谎言编造的越精彩越好。
于是我的嘴里又不可思议地吐出了这么一段话。
我说:“是的,她劈腿的对象是我,我瞒着他,和他的女友好上了,他只看到了聊天记录,以为他女友劈腿的是个陌生人,但其实那个人是我。”
“他女友劈腿的对象就是他的好兄弟,所以母亲,你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非来不可了吧?”
“…………”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现在轮到我的母亲沉默了。
于是我又像个演说家那样继续讲了起来,我告诉母亲:“我和向宇见面,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所以我应该安慰他,我…………”
“闭嘴!”母亲突然厉声喝道。
于是我的“演讲”只能被强行打断,我有一丝不满,我编造好的精彩绝伦的故事不能说出来了,最精彩的部分被扼杀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对母亲说:“你不是要问得明明白白吗?”
母亲怒道:“混账东西,你做孽啊,丢我的脸啊,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说完,不等我回话,她就怒气冲冲的挂掉了电话。
收场?这又不是事实 这只是一个故事,我哪里需要收什么场?我噗笑。
看来,母亲虽然讨厌向宇这种人,但相对来说,她更讨厌我这种插足别人爱情的第三者,如果这是真的的话。
和母亲通完电话之后,我莫名的心情愉悦,因为母亲竟然相信我临时编造的故事。
回到座位上,向宇不禁抱怨:“怎么接个电话这么久?我等的都发困了。”
“不好意思,”我说,“是我妈的电话,我不认真点应付的话,她怕是要追到我回家为止了,哪里还能再回来和你吃饭啊。”
“说的也是,”向宇说,“何况对象还是我。”
我笑笑,拿起筷子吃起了桌上已经凉了的麻辣烫。
后来向宇又上了几瓶白酒,是的,不是啤酒,而是白酒。
他瓶子一打开,也不用杯子,直接对嘴猛灌,我看着他不一会儿就喝掉了大半瓶,那和啤酒瓶差不多大的白酒瓶,一下子就去半瓶了。
一个人喝酒是不过瘾的,向宇是干了大半瓶后才反应到了这一点,看着愣在一旁的我,他递过来了一瓶刚揭盖的酒瓶。
他用眼神暗示我,让我和他一样就着酒瓶喝酒,我一拒绝,他就立刻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看着我。
我小小的抿了几口,意思意思,向宇就看不下去了,又换了一副要起来摁着我,强行灌酒的模样。
一看这架势,我有点慌了,向宇的酒量倒是很好,可我一个啤酒喝多了都会醉的人,哪里敢染指白酒啊。
我推辞了几下后,向宇也不为难我,他说:“高飞啊,算了,你就喝啤酒吧。”
说完他招招手,旁边的服务员就心领神会的又上了几瓶啤酒。
我又拒绝了,现在不是什么酒的问题,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喝。
我说:“你也别喝得太猛了,喝喝啤酒算了。”
向宇摇摇头,颓然道:“啤酒不醉人啊,我现在只想要喝醉,最好醉得几天不省人事才好呢。”
“为什么?”我不解道。
向宇的语气开始悲伤了起来,他说:“我难受啊,你知道吗?我这心里堵得慌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开始意识到向宇有什么心事。
果然,向宇告诉我了。
“盈盈出轨了”他说,“我交往几年的女友出轨别人了。”
向宇的语气突然十分平静,平静到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以至于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之前悲伤的语气是我的错觉。
“怎……怎么会?”我怔道。
向宇说:“不敢相信是吧?是啊,我也是很久了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的。”
“怎么回事啊?”我急切的问。
向宇又猛灌了几口酒,然后抬手胡乱的抹了抹嘴角,最后缓缓开口道:“聊天记录。”
“我看到了她和那个男人的聊天记录。”向宇淡淡的说,“我从不会去看她的手机,可那天她的手机摆在我面前,我却鬼使神差地有一种要去翻看的冲动。”
“后来看到了那一切,我才知道,原来她在和我与那个男人之间交往着。”
“他们两个在网上商量着如何才能让我主动提出分手,因为她不想做这个恶人,所以想办法让我来做。”
“可你们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我问,“就在刚才问到的时候,你也没说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了呀。”
向宇苦笑道:“其实我原本不想说的,可是想在又想说了,也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吧,又或许是见到了朋友。”
“我没和谁说过,我觉得戴绿帽子是非常耻辱的一件事情,我憋的太久了,现在我整个人都很抑郁,很暴躁,总之,你愿意听我倾诉吗?”
向宇在问我是否愿意听他倾述的时候,我有那么一刻是恍惚的,以前的向宇有话就直说,从不会在乎人家是否愿意听。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时候,我觉得他是改变了,又或者说他是长大了,总之,我没办法拒绝他。
其实我本不想听别人诉说失恋的感受,但毕竟我们朋友一场,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和母亲撒了谎之后,向宇和王盈盈就出现感情危机了。
而且他还是从聊天记录知道的,这和我向母亲撒的谎完全一样啊。
真不知道我是乌鸦嘴,还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不禁想要在了解下去,若真和我的谎言一样,那不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吗?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我的谎言中,王盈盈出轨的对象可是我啊。
而现实中我和王盈盈也就在几年前见过那么几次面而已。
所以这个结果不可能会有,那换个方向想的话,王盈盈现实里出轨的对象就极有可能是向宇的哪位好朋友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事情的发展情况了。
我对向宇说:“你说吧,我听着。”
向宇点点头,开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我听了一大半,发现事情竟然和我刚才的谎言一模一样。
我问他:“你觉不觉得,她出轨的对象,很有可能是你身边的朋友?”
“觉得,”向宇笃定地说,“那个男人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嫌弃什么,于是他为盈盈出谋划策,这样我就会对盈盈产生厌恶,最后主动提出分手。”
“你觉得会是谁呢?”我问,“你身边谁会比较了解你?”
“都很了解,”他说,“我从不在朋友面前隐藏什么。”
“说的也是。”我点点头。
后来我和向宇又聊了很多,直到夜里十一点多了我们才各自打车回去。
我到家门口的时候,见到了王盈盈。
尽管我们就几年前见过几次面,但王盈盈就是长了那么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庞。
我想,我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这样一张脸。
在那一刻我是吃惊的,我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她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和我一样吃惊。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专门来等我的,只是那次是她刚搬来这个小区,路过那里,然后在那里等她的男朋友而已。
王盈盈丝毫不避讳她和小三的关系,直接说自己是和男朋友搬到这住的,当然我很清楚她口中的男朋友并非向宇。
那次简单的打过招呼后,我们就各自离去了。
后来几天王盈盈听说向宇也来了这个城市,还和我见了面,她就拜托我替她保密,不要告诉向宇她住这里。
我答应,不是因为王盈盈,而是不想向宇知道王盈盈和小三住在这里给他添堵。
因为两家离得不远,我几乎每天都会和王盈盈同进同出小区的大门。
我一直很想知道她出轨的对象是谁,我和向宇又有”很多共同的好友,要是见到了,或许我会知道。
因为这个想法,我经常和王盈盈走的很近,当然是那种朋友的亲近,我想看到她的男朋友。
但那个人隐藏的很好,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见不到。
相反的,我和王盈盈倒是越来越熟悉了,每天遇见的时候都会有说有笑的一路同行。
虽然我大部分是出于礼貌,因为王盈盈的热情,我不想过于冷淡使她尴尬。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美貌,我是一个肤浅的颜控,所以态度恶劣不起来,虽然她给我的朋友带了绿帽子,但我也只是在心里鄙夷她而已。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被向宇误会了,某天早上他来找我,正好遇上了我和王盈盈,他没说什么,直接转头就走。
我好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他。
后来他直接找上门来,二话不说给了我几个拳头,我被打蒙了。
好在我父母都在家,我才没被打死。
我缓过劲来后,怒道:“你干什么?”
向宇也是怒不可遏,喊道:“你说我干什么?你个王八蛋,我当你是好朋友,你竟然背着我和我女朋友搞上了。”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向宇是误会了我和王盈盈,我长叹一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王盈盈只是因为住的近,上下班时间又一致,所以才会一起走的,而且也不是有意的,都是碰上了才一起走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向宇说.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无力的说,“我没骗你,真的只是偶然。”
向宇耻笑道:“是吗?可盈盈和我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我问,“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是和男朋友住在这的。”向宇说。
“我知道,”我说,“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给你添堵。”
向宇又冷笑:“你倒是好心。”
我说道:“真的,我原本想着,说不定我见到了她那男朋友,我就知道了是谁然后告诉你的,谁知我没见到,却被你误会了。”
“你当然见不到了,”向宇说,“你就是那个人啊。”
“你说什么呢?”我怒道。“向宇,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高飞不是那种人。”
“要不是王盈盈亲口对我说的,我也以为你不是那种人。”向宇说。
“什么?王盈盈说我是她的情夫?”我震惊道。
向宇没有说话,我却慌了,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去找她问清楚,当面对质,看我到底是不是她的情夫。”我怒气冲冲的说。
正到门口,又被向宇一脚踹了回来,我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半天没说一句话。
“要不要下手这么重啊?”我气道,“等先问清楚不行吗?”
“不需要。”向宇恶狠狠地说。
我正要再次解释,忽然一巴掌又盖了上来,只是这次动手的不是向宇,而是我的母亲。
母亲对我说:“你还说什么呀你?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有脸说。”
然后她又转过去对向宇说:“这事是小飞做的不对,可你打也打了,骂了也骂了,总不能把他打死吧?他是对不起你,可你觉得王盈盈没错吗?她为什么要告诉你?她…………”
“妈,你别说了。”我阻止道,母亲说到这,我已近听不下去了,虽然知道她在维护我,但这明显就是越描越黑啊。
我开始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对母亲撒那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