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骰血铸魔·冰湖刻经 (第2/3页)
只剩下一条缝隙,视线里只有疯狂舞动的幽蓝光点和掌心那枚冰冷的、仿佛在嘲笑他的骰子。就在一次几乎窒息的剧痛中,求生的本能混合着十年枯坐磨出的那点冰冷心神,骤然爆发。他没有看那只迎面扑来的最大毒蜂,所有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死死缠绕在掌中骰子上,感知着它最细微的重心变化,感受着空气流过棱角的微弱阻力。手腕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异常精准的角度一抖,骰子化作一道森白的残影。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硬物刺穿甲壳的脆响。
那只气势最凶的毒蜂,被骰子一角精准地贯穿了头颅,幽蓝的微光瞬间熄灭,尸体带着那枚骰子一起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花痴开浑身是汗,肿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只死蜂和嵌在它头骨里的骰子。一种冰冷彻骨的战栗,混合着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掌控感,第一次,沿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
书房角落那座巨大的鎏金西洋自鸣钟,钟摆不知疲倦地切割着时光。花痴开的身量在无声的残酷中悄然抽长。单薄的夏衫换成厚重的冬袍,又褪去,周而复始。他沉默地吞咽着夜郎七命人送来的、永远寡淡无味的食物,如同咀嚼蜡块。夜郎七的书案上,永远摊开着一卷书,封面是三个浓墨重彩、力透纸背的古篆——《断指经》。花痴开的目光无数次扫过那三个字,如同扫过一件寻常摆设。夜郎七捻着佛珠,偶尔会抬眼看他练功,目光深不可测,却从未对那书卷有过只言片语的解释。花痴开也从不问。他们之间极少有真正的交谈。命令,执行;失败,惩罚;再命令,再执行…这就是全部。只有在花痴开筋疲力尽、旧伤叠着新伤瘫倒在黑石地面时,夜郎七捻动佛珠的声音会格外清晰,伴随着他低沉平缓、如同诵经般的低语:
“骰子,非赌具,乃命理之钥,乾坤之枢。”
“执于一念,万物皆可为骰。”
“你掌中之物,是你爹的血,是你娘的泪,是你生来的债。”
这些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刻刀,一字一字,深深凿进花痴开日益沉寂的心魂深处。他枕着冰冷的地面,喘息着,空洞的眼底映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黑暗。掌心的老茧被骰子的棱角磨破,渗出新鲜的血丝,混合着汗水,黏腻地包裹着那枚森白的骨头方块。爹的血…娘的泪…生来的债…这些字眼在剧痛的眩晕中翻滚,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意念——力量。掌控那枚骰子的力量,掌控这冰冷命运的力量。
十岁生辰的前夜,朔风卷着细雪,抽打着“天阙阁”高耸的飞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顶楼书房里,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深沉的寒意。夜郎七破例没有打坐,而是坐在花梨木书案后,慢条斯理地煮着一壶陈年普洱。紫砂壶嘴喷出袅袅白气,氤氲了他清瘦的面容。花痴开垂手立在书案前,身形依旧单薄,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杆淬过冷水的标枪。十年的非人磨砺,洗去了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孩童的稚嫩,只剩下一种玉石般的冰冷和苍白。那双眼睛,黑得如同古井寒潭,空洞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沉寂。
夜郎七提起紫砂壶,滚烫的茶汤注入一只薄胎白瓷茶盏,清亮的琥珀色在烛光下荡漾。他没有看花痴开,声音在茶香中显得格外平淡:“明日你生辰。”
花痴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听到的只是窗外呼啸的风声。
夜郎七端起茶盏,凑近唇边,却没有喝。他垂眸,目光落在茶盏澄澈的汤色上,如同凝视着一面微缩的湖泊。“城西三十里,寒月湖。” 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湖心冰上,刻一部《心经》。”
花痴开空洞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寒月湖,隆冬时节冰层厚达数尺,却也奇寒彻骨,滴水成冰。在湖心冰面刻字?还是整部《心经》?二百六十余字,字字需入冰三分。这不是修炼,这是酷刑,是绝境。
“用何物刻?” 花痴开的声音响起,干涩、低哑,如同砂纸摩擦,是长久沉默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这是他十年里唯一学会的“应对”。
夜郎七终于抬眼,目光锐利如针,刺向花痴开摊开的、布满厚茧和细小疤痕的双手。他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丝毫暖意。
“骰子。”
两个字,如同冰弹,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花痴开摊开的手掌,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用那圆钝的、用来投掷博弈的骰子,在坚逾生铁的寒冰上刻字?这已非人力可及,近乎荒诞。
“心经,二百六十字。一字刻错,一笔崩裂,” 夜郎七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冰湖下涌动的暗流,“你便留在那湖心,不必再回。” 他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喉结滚动,咽下那滚烫的茶汤,仿佛咽下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
花痴开沉默着。烛火在他黑沉的瞳孔里跳动,映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问“如何做到”,也没有质疑这命令的荒谬。十年的岁月早已教会他,在夜郎七面前,疑问和情绪都是最无用的东西。他缓缓收拢摊开的手掌,五指蜷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掌心正握着那枚看不见的、决定生死的骰子。
“是。” 一个字,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带着砂砾般的质感。再无多余言语。
他转身,单薄的背影挺得笔直,走向书房那扇通往黑暗走廊的门。脚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在他身后,夜郎七依旧端坐着,指间的紫檀佛珠不知何时停止了捻动。他垂眸,看着白瓷茶盏里澄澈的琥珀色茶汤。烛光下,那薄如蛋壳的杯壁上,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正沿着釉面下冰裂般的开片纹路,极其缓慢、却异常清晰地向下延伸了一毫。无声无息。
风雪在黎明前达到了极致。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寒风卷着雪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疯狂地切割着视野中的一切。寒月湖像一块被遗忘在荒原深处的巨大死玉,冰面呈现出一种沉郁的青灰色,光滑如镜,却又深不见底,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花痴开独自一人,踏上了这片死亡之境。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旧棉袍,根本无法抵御这酷烈的严寒。裸露在外的脸颊、耳朵、手指,迅速失去了知觉,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喷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睫毛和眉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脚下是厚达数尺、坚硬如铁的冰层,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光滑的冰面让他的身体不断摇晃,随时可能摔倒。风雪狂暴地抽打着他,几乎要将他单薄的身影彻底吞没、撕碎。
他一步一步,朝着湖心跋涉。风雪模糊了方向,只能凭借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对寒冷的极致感知。脚下的冰层深处,偶尔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叹息般的“咔嚓”声,那是冰层在承受巨大压力下内部的**,足以让任何人心胆俱裂。花痴开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怀中贴身藏着的那一小袋牛骨骰子。冰冷的骰子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胸膛,如同怀揣着一袋来自地狱的种子。
终于,他抵达了湖心。
视野所及,除了漫天狂舞的雪幕,便是脚下这无边无际、死寂的青灰色冰原。这里是绝对的孤独,是生命的禁区。花痴开停下脚步,缓缓跪下。膝盖接触冰面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如同毒针,瞬间穿透棉袍,狠狠扎入骨髓!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牙关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但他没有停顿,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一种近乎殉道者的虔诚,双膝跪在了这冰封的祭坛之上。
他伸出右手。那只手,早已被风霜冻得肿胀麻木,指关节僵硬得不听使唤。他费力地、一点一点地从怀中摸出那袋骰子。解开系绳,倒出一枚。森白的牛骨骰子落在他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掌心,像一块冰。
刻。用什么刻?如何刻?
骰子圆钝的棱角,怎么可能在比石头还硬的冰面上留下痕迹?这念头只在花痴开近乎冻结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意念碾碎。他闭上眼。十年的黑石枯坐,十年的毒蜂追杀,无数个日夜与骰子融为一体的痛楚和煎熬…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感觉,如同破碎的冰河,在意识深处轰然炸开!
“执于一念,万物皆可为骰…”
“骰子,非赌具,乃命理之钥…”
“你掌中之物,是你爹的血…”
夜郎七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呼啸的风雪中清晰无比地回响起来。花痴开猛地睁开眼!那双空洞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万年玄冰轰然碎裂,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冰冷死寂的意念,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不再需要刻意凝聚,不再需要痛苦逼迫。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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