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试衣镜》 (第2/3页)
春兰每天擦三遍,布子蘸着肥皂水,把红木边框擦得发亮,却总也擦不掉镜角那块月牙形的豁口。
像有些窟窿,藏不住,也补不好。
许成军没停,铅笔在纸上沙沙跑:
“今天柜台上新到了批碎花的确良,粉底撒着白星星,像她去年在公社戏台底下见过的胭脂。布料刚挂上货架,她的影子就在镜子里伸手摸了摸,指尖在布面上划了道弧线,比她自己的动作快半拍。”
“这镜子要成精?”钱明有点纳罕。
许成军抬眼,看见他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
你看,鱼儿上钩了不是?
这反应比看到批判信时的愤怒更让他提神。
好故事就该这样,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先惊起涟漪,再慢慢沉底。
“不是成精。”他转着铅笔笑,“是心里的念想太沉,压得影子都不老实了。”
他想起自己写《谷仓》时,总在“集体”和“个体”里打转,。
但这次不一样,春兰的镜子是面照妖镜,照出的不是主义,是人心底那点不敢说出口的话。
是...
是想穿件花衣服,想抬着头走路,想让日子活得像点样子。
笔尖在“粉底碎花”下面画了道波浪线,突然想起翟影不符合时代的大胆穿着。
他往下写:
“王主任路过柜台时,春兰正对着镜子比划。镜面里的碎花布突然裹住她,领口系成蝴蝶结,镜外的布料却还乖乖挂在货架上。王主任的皮鞋声从身后传来,镜中的春兰慌忙解扣子,指尖却被线头缠住,越挣越紧,像被捆住的蝴蝶。”
“后来呢?”钱明追问。
许成军把铅笔往耳朵上一别,往后倚在土墙上。
墙皮簌簌往下掉渣,落在他脖颈里,有点痒。
“后来?”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后来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总比现实里大胆。她不敢试穿的新衣,影子敢;她不敢说的话,影子替她说;连王主任训话时,镜中的她都敢翻个白眼。”
这写法比他之前写的所有的东西更野,比这个时代的作品都野!
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
没有隐喻,没有试探,就直愣愣地把人心扒开条缝,让那些藏着掖着的念想顺着缝往外冒。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