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送画官家,师兄玉麒麟 (第3/3页)
第一楼。
真真如薛宝钗所说。
这三层楼,飞檐斗拱,直插霄汉!
数十盏巨大的羊角琉璃灯高悬檐下,照得楼前亮如白昼。
朱漆大门洞开,吞金吐玉,迎送着无数鲜衣怒马的豪客。
门前车马如龙,喧阗鼎沸!翠幄青绸的官轿、镶金嵌玉的马车、高头大马的健仆……挤挤挨挨,争相斗富。
真真是:人间富贵无二处,酒色财气第一楼!
卢俊义显然是此间常客,昂首阔步,带着西门庆与燕青玳安,视那门口迎候的管事如无物,径直穿过喧嚣奢华的一楼大堂。
猩红地毯铺地,金丝楠木桌椅。
数十张席面,各色人物,绫罗绸缎,金玉首饰映着油光粉面。
肥鸡大鸭子、整只的烤羊、叠成小山的时鲜果子、各色精制点心流水般端上。
更有那穿梭席间的姐儿们,一个个云鬓高耸,珠翠环绕,穿着薄如蝉翼的纱罗衫子,露出半截雪白的膀子,或是怀抱琵琶,或是手执酒壶,媚眼如丝,娇声软语地劝酒。
卢俊义目不斜视,引着西门庆蹬蹬蹬便往那更高处、更昂贵的三楼而去。岂料刚踏上三楼那铺着奢华绒毯的楼梯口,便被两个穿着体面、却眼神精明的青衣管事拦住了去路。
“四位官人请留步!”管事躬身行礼,面上堆着职业的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矩,“三楼今日不便待客,还请官人海涵,移步二楼雅座,小人即刻安排最好的席面!”
“嗯?”卢俊义浓眉一挑,他那“玉麒麟”的名号在河北响当当,在这东京城虽非地头蛇,但凭他的气派和卢家的财力,何曾在酒楼受过这等阻拦?
一股被轻慢的怒气瞬间涌上心头,声音陡然转冷:“怎么?怕我兄弟没钱付你那酒资不成?睁开眼看看,爷是短了银子还是少了排场?这丰乐楼三楼,爷也不是头一回来!速速让开!”
那两个管事被卢俊义骤然爆发的气势所慑,腰弯得更低,脸上笑容更盛,却也更显油滑,其中一人连忙陪笑道:
“哎哟!贵客息怒!贵客息怒!您二位龙章凤姿,气度非凡,小的们就是瞎了眼也不敢怠慢!实在是…实在是今日三楼被贵人们包下了,正在办一件风雅大事,等闲人等,便是家财万贯,若无‘资格’,也是万万进不得的!”
另一人接口,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神秘和提醒:“不瞒二位贵客,今日乃是翰林院供奉、丹青圣手米博士米大家的场子!他老人家借此宝地,举行‘品藻会’初选!专为遴选有资格参与其‘墨林雅集’的才俊!规矩严得很!”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想入这初选的门,第一,须得是早早报了名或现在报名的,有特制的花笺名牌为凭。”
“第二,须得呈交献上自己最得意的一幅字画,供米大家品评。”
“第三嘛”他脸上露出一个“您懂得”的笑容:“想要亲临雅集盛会,一睹盛况,这上楼的门敬,是纹银五百两!”
“五百两?”西门大官人眉头微挑,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故意扬声问道,
“好大的手笔!米大家为朝廷遴选丹青妙手,本是风雅盛事,怎地登楼观礼,倒要这许多黄白之物?莫非官家的差事,也沾了铜臭不成?”
那管事被西门庆点破,脸上毫无愧色,反而凑近一步,涎着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心照不宣的市侩和炫耀:
“两位!这五百两,哪里是给米大家的?米大家清高,这银子呀…”他挤眉弄眼,手指朝上虚虚一点,“是给今日雅集上那位天仙化人的压轴贵客——李师师,李大家的!”
“米博士何等人物?他亲口说了,今日雅集,要效仿古人‘画里真真,活色生香’!特意请了那艳冠京华李师师李大家亲临表演歌艺!”
“谁不知道李大家的相貌歌艺双绝?那在京城早已口耳相传,说她那副嗓子,是九天玄女临凡时遗落人间的一缕仙音,是瑶池琼浆浸润了百年的温玉!”
“寻常那些粉头姐儿,唱的是甚么?是骚情,是浪语,是哄爷们掏腰包买绫罗绸缎!可李大行首一开金口,唱的是甚么?”管事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
“唱的是能蚀骨吸髓的魂儿!是勾魂摄魄的鬼灵精!是让人听了恨不得一头栽进去,淹死在里头也心甘情愿的无边风月、无边春色!”
“这等眼福!这等耳福!这等天上难寻、地下难找,才子佳人相映生辉的风流盛事!五百两银子,买个登楼观礼、近身沾点仙气儿的‘彩头’,您二位爷说说,值不值当?值不值?”
西门大官人脸上那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五百两?呵呵,好说,好说。说来也巧,我怀里,也正揣着一幅‘拙作’,想请米大家这等法眼,点拨一二呢!”
玳安这猴儿崽子,早竖着耳朵候着呢。
一听招呼,屁颠颠儿地凑上前,那腰弯得比虾米还低。
只见他从背上解下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用上好锦缎包着的长条包袱,动作那叫一个“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祖宗牌位,又带着几分掩不住的贼眉鼠眼。
他解开包袱皮儿,里面竟是一卷装裱古朴雅致的立轴,紫檀为轴头,素绢为裱边,透着一股洗尽铅华的沉静气息。
西门庆伸手接了,却不急着展开,只用那画轴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管事,烦劳通禀一声,就说清河县西门庆,现下报名!”
“顺便也上楼去,会一会那李大行首。”他略顿一顿,声音提了几分,透着股豪气:“我们这四位都要上去开开眼眼界,两千两银子嘛,我一并出了!”
“且慢!”西门庆话音未落,旁边炸雷般响起一声断喝!只见卢俊义那“玉麒麟”浓眉倒竖,一把攥住西门庆正要掏银票的手腕子,那力道大得吓人。“师弟!你这是打你师兄的脸面!”
卢俊义声如洪钟,震得近前几人耳膜嗡嗡作响,“在河北,谁不知我卢俊义?几时轮到我兄弟在我跟前花这等冤枉钱?!”
他话未说完,身后的燕青一只手已探入怀中那鼓囊囊的豹皮囊里,猛地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银钞来!
那可不是寻常小额,俱是东京大钱庄开出的、面额百两以上的“龙头大钞”!厚厚一沓子,少说也有二三十张!
卢俊义看也不看,仿佛那只是擦屁股的草纸,两根手指夹着那叠银钞,带着一股子睥睨众生的豪横劲儿,甩给那个管事!
“可以上去了?”
四周所有看热闹的、跑堂的、陪酒的姐儿,那眼珠子“唰”地一下,全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死死钉在那散落一地的巨额银钞上!
只听得一片“咕咚”、“咕咚”狂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道目光里,贪婪、羡慕、嫉妒,烧得空气都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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