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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6 穿过嚎叫的街道

    Chapter.76 穿过嚎叫的街道 (第1/3页)

    雨是黄昏时分开始落的。

    起初只是天际线上一抹阴沉的灰,很快便化作细密的针,无声地刺入大地。谷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锈蚀面包车的雨刷器像垂死者的手臂,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勉强清晰的扇形,很快又被新的雨水覆盖。

    油箱指示灯已经红了半个小时。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野兽,车身猛地一顿,停在了瀚州市区外金汉镇的主干道上。

    谷吉没有立刻下车。他坐在逐渐冷却的驾驶座上,目光透过模糊的车窗扫视四周。雨幕中的金汉镇像一张浸了水的旧照片:褪色的店铺招牌、歪斜的电线杆、爬满藤蔓的砖墙。远处,被雨水泡发的低吼声隐隐传来,那是行尸独有的、湿漉漉的嘶吼。

    不能久留。

    他抓起副驾驶座上那个磨损严重的登山包,里面装着他从水电站仓皇出逃时所能带走的一切:半瓶水、几包过期的压缩饼干、一把匕首、一把只剩三发子弹的手枪,还有那台从狼帮旧营地废墟里翻出来的、电池快耗尽的步话机。

    推开车门时,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头。谷吉缩了缩脖子,将背包甩到背后,快步离开了抛锚的面包车。主干道两侧的建筑黑洞洞的,破碎的橱窗像一张张咧开的嘴。他记得之前和徐虎残部通过步话机模糊约定的汇合点——镇西的老机械厂。但那是疫情爆发前的记忆,如今这片街区早已换了模样。

    墙上的涂鸦说明了一切。

    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谷吉停下脚步。左侧砖墙上用喷漆潦草地画着一只龇牙的狼头,下方是歪斜的“狼”字样。但就在几米开外,另一面墙上却涂着完全不同的标志:一个粗犷的拳头砸碎骷髅,旁边写着“铁血”。更远处,还有第三类标记——简单的交叉刀剑,没有任何文字。

    不止一个掠夺者团体。谷吉的心沉了沉。这意味着金汉镇不是无主的荒地,而是被分割的猎场。每一步都可能踩进别人的地盘。

    雨渐渐小了,转为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他在镇子边缘找到了一处废弃的仓储中心。铁门虚掩着,推开时铰链发出刺耳的**。仓库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悸,高高的天花板没入黑暗,只有几缕天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谷吉没有深入。他在靠近门口的相对干燥处搭起简易帐篷——其实就是用找到的一块防水布和几根钢管支起的三角空间。他从背包里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就着几口水慢慢咀嚼。味道像锯末,但他吃得仔细,连掉在掌心的碎屑都用指尖捻起送进嘴里。

    夜深了。雨完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镇子各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行尸嘶吼。谷吉躺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那片黑暗。水电站最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爆炸的火光、唐娜临死前的眼神、李海转身时那冰冷的一瞥。

    “我没错,”他对着黑暗低声说,“我只是想活下去。比你们活得都久。”

    这句话像咒语,他念了三遍,然后闭上眼睛。

    清晨的阳光温暖得近乎奢侈。

    谷吉从浅睡中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收拾好简易帐篷,喝了两小口水,将空水瓶塞回背包。走出仓库时,阳光正好洒在生锈的路牌上——“金汉镇欢迎您”,字迹已经斑驳,但“欢迎”二字在晨曦中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公路空空荡荡。两边的电线杆虽然歪斜,却依然顽强地站立着,电线早已断裂,垂落在地像黑色的藤蔓。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不知名的野花从柏油裂缝中钻出,在末日的缝隙里绽放。小鸟藏在树丛中鸣叫,声音清脆得几乎不真实。微风拂过,每一片草叶都挂着晶莹的露珠。

    谷吉走在晨光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在逃亡。阳光照在背上暖洋洋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像某种舒缓的节拍。他走了大概一个小时,那座小镇的全貌逐渐清晰。

    镇子中央最高的建筑是一座水塔。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低矮的砖房之间,像一根刺向天空的锈蚀铁钉。很奇怪,看似单薄的结构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侵蚀,却依然没有倒塌。谷吉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决定抄近路。

    他翻过路边的隔离带——一道低矮的混凝土护栏,上面爬满了藤蔓——滑下草坡,进入一片枝叶繁茂的森林。

    树林里的世界截然不同。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过滤,洒下斑驳晃动的光斑。青草长到膝盖高,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腐叶的味道扑面而来。野花从石缝中钻出,粉的、白的、黄的,星星点点。石头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像柔软的绿色绒毯。

    谷吉踩在松软的林地上,脚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注意到地面有大大小小的积水坑,蜻蜓在水面上低空盘旋,翅膀在阳光下闪出虹彩。一只松鼠从松树枝头探出头,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飞快地蹿走了。

    “倒是会挑地方。”谷吉喃喃自语,继续向前。

    又走了几分钟,前方一片灌木丛突然晃动。谷吉本能地蹲下身,手摸向腰间的匕首。但钻出来的不是行尸,也不是掠夺者——而是一只白鹤。它修长的脖颈优雅地弯曲,洁白的羽毛一尘不染,细长的腿在青草间轻盈迈步。察觉到人类的存在,白鹤猛地扇动翅膀,发出扑棱棱的声响,飞向森林深处。

    谷吉看着它消失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末日后,他见过太多被污染、畸变的动物,但如此完整、洁净的生物……几乎像是幻觉。

    “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他低声感叹,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怅惘。

    穿过森林,小镇的边缘近在眼前。谷吉再次爬上缓坡,从树林的掩护中探出头。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座水塔——靠近了看,它比他想象中更高,锈蚀也更严重。铁皮外壳剥落了大片,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锈迹,整个结构歪斜得令人不安,像一个随时会倒塌的空心铁球。

    水塔下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散落着几个生锈的油桶和一辆轮胎全瘪的皮卡。谷吉小心翼翼地绕过去,踏上小镇的街道。

    这里的房子大多是老式的砖瓦结构,红砖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和藤蔓。窗户大多破碎,或被木板从内钉死。街道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空门廊时发出的呜呜声,以及远处隐约的鸟鸣。野草从人行道的裂缝中蓬勃生长,有些已经漫过台阶,伸进屋里。

    “像一个世纪没人来过了。”谷吉低声说。

    他保持着警惕,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没有行尸的声音,也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但这寂静本身反而更让人不安——在末日的世界里,完全的寂静往往意味着陷阱,或是更糟的东西。

    爬上一处稍微高些的平台——那是一个老旧消防站的屋顶,楼梯已经坍塌,他是顺着外墙的水管爬上去的——谷吉终于看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东北方向,大约一公里外,一道细细的黑烟笔直地升起,融入清晨淡蓝色的天空。

    “徐虎……是你们吗?”谷吉自言自语。

    徐虎。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复杂的滋味。他们不算朋友,甚至不算盟友。更像是两条在污水中偶然相遇的鳄鱼,因为暂时有共同的猎物而避免互相撕咬。在水电站事件后,谷吉几次偷偷返回狼帮被尸群摧毁的旧营地废墟,在焦黑的残骸中翻找。他找到了那台还能勉强工作的步话机,电池只剩一点点电量,但他用它发出了微弱的呼叫信号。

    三天后,他收到了回复。声音嘶哑,充满戒备,但确实是徐虎残部的人。简单的信息交换:李海团队还活着,而且越来越强;水电站营地虽然受损但未被完全摧毁;双方都有复仇的理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时谷吉对着步话机说。

    对方沉默了很久,然后回复:“来金汉镇。如果你能活着找到我们的话。”

    现在他来了。带着水电站内部的情报,带着对李海团队的深入了解,带着他唯一的价值——作为一枚可以插入敌人内部的棋子。

    但首先,他得活着穿过这片看似宁静的小镇。

    谷吉从消防站屋顶爬下来,重新踏上街道。他决定朝黑烟的方向前进,但没走多远就停住了脚步。

    “咔咔……咔咔……”

    是行尸。声音从右侧一栋小木屋里传出,干涩而规律,像生锈的铰链在反复开合。

    谷吉立刻弯下腰,以最小的动作幅度向木屋侧面移动。他贴着斑驳的木板墙,透过一道裂缝向内窥视。

    木屋内部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损的屋顶漏入。一个身影在屋内缓慢晃悠——曾经是个男人,穿着破烂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半边脸已经腐烂脱落,露出灰白的颌骨。它的动作僵硬,每一步都拖着脚,在地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谷吉观察了几秒钟。只有这一只,没有其他动静。他绕到木屋前门——门虚掩着,门轴处有新鲜摩擦的痕迹,说明最近有人或行尸进出过。

    他轻轻推开门,老旧的门轴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屋内的行尸立刻转头,浑浊的眼睛锁定门口的身影。它发出一声低吼,张开腐烂的双臂扑来。

    谷吉没有后退。他侧身让过行尸的第一扑,同时抽出匕首。行尸踉跄转身,再次扑来——谷吉看准时机,左手抓住它破烂的衣领向下一扯,右手握紧匕首,从耳后下方狠狠刺入!

    刀刃穿透颅骨时发出沉闷的“噗嗤”声。行尸的动作瞬间停滞,然后软软倒地,不再动弹。

    谷吉拔出匕首,在行尸的衣服上擦干净黑血。他快速扫视木屋内部——除了一张翻倒的桌子和几张破椅子,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退出木屋,重新带上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太阳渐渐升高,小镇在晨光中显露出更多细节。谷吉走上主街道,这里比侧街稍宽,两侧是联排的商铺。咖啡馆的招牌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出“老约翰咖啡”的字样;钟表店的橱窗完全破碎,里面散落着生锈的齿轮和指针;五金杂货铺的卷帘门半开着,能看见里面倒塌的货架;快餐店的门头上,塑料汉堡的模型只剩下一半,在风中微微晃动。

    谷吉想象着病毒爆发前这里的景象:人们坐在咖啡馆外晒太阳,孩子拿着冰淇淋奔跑,汽车缓缓驶过街道……那是一个有秩序、有闲暇、不用担心明天能不能活着的世界。

    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废墟里的幽灵。

    他继续向前,突然发现前方道路被堵死了——一道由木头、铁板和铁丝网拼接而成的高墙横贯整个街道,高度超过三米,顶部缠着锋利的刺铁丝。墙体虽然粗糙,但看起来很结实,显然是人为建造的防御工事。

    谷吉走近观察。墙体的木板上有弹孔和干涸的血迹,铁丝网上挂着几片破碎的布料。这不是装饰,而是经历过战斗的屏障。

    他沿着墙向左走了几十米,发现墙一直延伸到两栋建筑之间,没有缺口。向右走也一样。主街道被完全封锁了。

    只能绕路。

    谷吉退回到上一个路口,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两侧是商铺的后墙,垃圾箱翻倒在地,里面空空如也,早就被搜刮干净了。巷子很窄,只容一人通过,地面湿滑,长满青苔。

    走到巷子中段时,对面巷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行尸。女性,穿着破烂的连衣裙,半边头发连着头皮脱落,露出灰白的头骨。它原本在漫无目的地晃悠,但听到谷吉的脚步声后,立刻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锁定目标。

    谷吉立刻拔枪——那把只剩三发子弹的手枪。但他还没来得及瞄准,行尸已经迈开脚步冲来,速度比预想中快。

    十米。八米。五米——

    就在行尸距离谷吉只有三米远时,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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