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彩页文学 > 荆州,荆州! > 第二百二十八章:淬火之夜

第二百二十八章:淬火之夜

    第二百二十八章:淬火之夜 (第2/3页)

停机检查,温度又变了。”

    这是赌博。用可能损坏的砂轮,赌能完成这一刀。

    砂轮继续前进。切削力在90牛顿附近震荡,但总体趋势稳定。三分钟后,这一刀完成。

    立刻检测。千分表显示直径:Φ18.179毫米。比目标小了0.001毫米。

    “超差了。”检测员的声音像在宣判。

    车间里一片死寂。0.001毫米,一根头发丝直径的七十分之一,但在高精度加工里,这就是失败。

    王有才走过来,没有看检测数据,而是俯身去看工件表面。他用手指——这次没戴手套,用指腹最敏感的皮肤——轻轻拂过刚磨过的表面。从左到右,一遍,又一遍。

    “不是超差。”他突然说,“是千分表没校准。这里,”他指着一个位置,“有大约0.0003毫米的凸起。千分表的测头刚好压在这个凸起上,读数偏小了。”

    “怎么可能?”检测员不服,“千分表我每天校准两次。”

    “不是表的问题,是工件的问题。”王有才让赵建国把工件卸下来,平放在大理石检测平台上。他用一块天然油石——就是修轴承的那种——蘸上最细的研磨膏,在刚才磨过的表面,以画“8”字的方式,轻轻研磨。

    动作极轻,极慢。十分钟后,他停下来,用航空煤油清洗干净。

    “再测。”

    重新装夹,千分表归零,测量。读数:Φ18.180毫米。

    正好是目标尺寸。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有才解释:“精磨的最后阶段,砂轮磨损不均匀,会在工件表面留下肉眼看不见的‘高点’。这些高点只有零点几微米,但会影响测量。我用油石‘吻’一遍,把高点‘吻’平,真实尺寸就出来了。”

    他用了“吻”这个字。不是磨,不是研,是吻。像对待最珍贵的东西。

    谢继远长舒一口气:“继续。还剩三刀。”

    凌晨三点,精磨第一面全部完成。最终检测:直径Φ18.180毫米,公差±0.0005毫米;圆柱度0.0008毫米;表面粗糙度Ra0.3。全部优于德国要求。

    代价是:一片价值八百元的立方氮化硼砂轮,磨损超过百分之六十,只能再磨一个面了。而这样的面,还有五个。

    “换砂轮。”谢继远说,“明天白天,第二面。”

    但明天是冬至,按照厂里的传统,冬至这天食堂会包饺子,下午提前两小时下班,让家远的工人能赶回家吃晚饭。

    “不休了。”赵建国说,“砂轮状态正好,换人换砂轮,手感要重新找。我连班。”

    “我也连班。”王有才说,“砂轮安装的精度,我来保证。”

    谢继远看着他们,没有说“辛苦”,只是点了点头。有些话,不用说。

    凌晨四点,新砂轮安装完毕。王有才用自制的百分表工装检测砂轮的端面跳动:0.0005毫米。这是他手艺的极限,也是这台二手机床的极限。

    第二面精磨开始。这一次,温度控制稳定,砂轮状态良好,一切顺利。到早上八点白班工人来接班时,第二面已经完成了一半。

    但问题出现在白班。

    接手的是另一位年轻工人,手艺也不错,但缺少赵建国那种连续工作十六小时后依然稳定的手感。第一刀就出了问题——进给速度调快了百分之五,导致切削力瞬间超标,在工件表面留下了一道极浅的划痕。

    虽然只有0.0002毫米深,用放大镜才能看到,但按照德国标准,这已经是瑕疵。

    “停车。”王有才叫停时,脸色铁青,“你知道这一刀废了什么吗?废了六个小时,废了砂轮寿命,废了……”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废的是机会,是信誉,是“701”可能打开的国际市场。

    年轻工人站在机床前,手在抖。“王师傅,我……”

    “你去休息。”王有才的声音缓和下来,“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刚接班就直接精磨。”

    他走到操作台前,亲自接手。但这时,问题更严重了——因为刚才的异常切削,砂轮边缘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崩缺。继续使用,会在工件表面留下周期性的振纹。

    “得修砂轮。”王有才说,“用金刚石笔,把崩缺修掉。”

    修砂轮,又需要至少一小时。而且修过的砂轮,形状精度会下降,需要重新磨合。

    时间在流逝。墙上的钟,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像在嘲笑他们的挣扎。

    中午,食堂送来了饺子。猪肉白菜馅,热气腾腾。但车间里没有人去吃。饺子放在工作台上,慢慢变凉,油凝成了白色的脂。

    下午两点,砂轮修整完毕。重新磨合花了半小时。然后继续加工——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六小时过去了,进度为零,反而倒退。

    王有才的手开始发抖。不是紧张,是疲劳。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小时,中间只吃了两个冷包子。谢继远让他去睡,他摇头:“这把刀,我得亲手送它过最后一关。”

    谢继远不再劝。他让食堂重新热了饺子,端到操作台边。“一边吃,一边干。我喂你。”

    于是,在机床的嗡鸣声中,在煤油冷却液的雾气里,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厂长,用筷子夹着饺子,喂给正在操作精密磨床的老师傅。饺子很烫,王有才吃得很快,几乎没嚼就咽下去,眼睛始终盯着砂轮和工作接触的那一点微光。

    下午四点,第二面精磨完成。检测合格。但王有才倒下了。

    不是晕倒,是腿软,站不住。连续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工作,五十八岁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两个徒弟把他架到休息室,他躺在行军床上,眼睛还睁着:“第三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