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铁镐下的道理,那根染血的红头绳 (第2/3页)
滋——
像是烙铁烫在皮肉上。
只不过这是冷的烙铁。
那股子寒气顺着心口往骨头缝里钻。
朱五把脸别过去,牙齿咬得咯吱响。
那是死人。
挂在树上冻了一夜。
哪还有热乎气。
捂了半天,那脚还是冰凉,反倒是马大叔的脸越来越白,最后一点活人的热气都被吸干。
马大叔动作停住。
他慢慢松开手。
那只脚滑落下来,当啷一声砸在车板上。
硬邦邦的。
马大叔手颤着,去掀那块盖在头上的布。
布滑落。
那张脸露在风雪里。
这不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姑娘。
脸上伤痕,和胸口的刀口贯穿!
这是个鬼。
是个被折磨致死的冤魂。
马大叔还是没哭。
他把手伸进怀里最贴肉的口袋。
摸索了半天。
摸出一根红头绳。
二尺长,大红色,在灰白色的风雪里鲜艳得扎眼。
“丫头……你看……”
马大叔把红头绳举到那张青紫的脸跟前,露出一个父爱的笑。
“爹买着了……真的是大红的……”
“你不是说……有了红头绳……就能嫁个好人家吗……”
“爹没用……爹来晚了……”
“起来……爹给你扎上……”
他伸手去抓那些被血污冻成一坨的乱发。
啪嗒。
手抖得太厉害,拿不住。
红头绳掉在雪地里。
那一点红,像是一滴刚从心尖上滴下来的血。
马大叔的手僵在半空。
那一刻,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彻底碎了。
“啊——!!!!”
那是心被活生生挖出来后的惨叫。
轰——!
这声嚎叫把火药桶点了。
后面那三千个沉默的黑瘦汉子,炸了。
帽子甩飞,人疯了一样冲向那十几辆大车。
“娘子!!”
“小花!我的小花啊!”
“姐!我是柱子啊!姐你睁眼!”
哭声,喊声,拳头砸在车板上的闷响,脑袋撞地的咚咚声。
这一刻,应天府衙门口成修罗场。
有个汉子抱着一具无头尸体,拼命把自己的脑袋往那断颈处凑,想把血止住。
有个半大孩子抱着笼子里的小女孩,把脸贴在那些烫伤的疤瘌上,哭得背过气去。
外围,几万南京百姓没人说话了。
那些看热闹的,那些指指点点的,全闭了嘴。
一个卖菜大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
“作孽啊……这世道还要不要人活了!”
一个读书人把手里的折扇摔得粉碎。
“这就是圣人言?”
他指着绑在柱子上的孔凡:
“孔凡!这就是你们孔家的礼义廉耻?!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盛世?!”
“去他妈的圣人言!”
年轻人抄起地上一块冰疙瘩,抡圆胳膊砸过去。
砰!
冰块砸在孔凡脸边的柱子上,碎渣溅他一脸血。
“那是人命啊!”
“当官的不给咱做主,咱自己做主!”
“打死他们!!”
人潮往前涌。
那是想吃人的浪潮。
那三千拿着长枪的东宫卫率,没人动。
一名年轻士兵看着马大叔那佝偻的背影,眼圈红了,咬着牙,枪尖垂下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三千铁甲齐刷刷后退,给这群拿着铁镐的“暴民”让出一条路。
“殿下……”青龙站在朱雄英身后,手按着刀柄,“再不拦……这天要塌。”
“拦?”
朱雄英没回头。
他看着那根掉在雪地里的红头绳。
“这天,本来就是黑的。”
“既然黑透了,那就捅个窟窿,让光进来。”
朱雄英走下台阶。
他弯腰,捡起那根红头绳。
红绳缠在他指尖上,红白分明。
“老马。”
朱雄英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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