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的火(完整版) (第3/3页)
诚实地说,“特别是压力大的时候。但醒了就好了,知道是梦,知道火已经灭了,知道我还活着。”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夜色中的北京灯火辉煌,远处有霓虹灯闪烁。
“我室友说我‘消防员情结’。”他看着窗外,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宽阔,“也许吧。但我觉得……有些人注定无法成为英雄,但他们的心里,可以永远住着一个想拯救世界的孩子。”
他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好啦,故事讲完!谁还要蛋糕?我再去切!”
但蛋糕已经没有了。我们喝光了红酒,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也结束了,屏幕变成深蓝色,映出我们模糊的影子。
那天夜里,韩宇果然又做噩梦了。我听见他在隔壁房间喊,声音压抑而痛苦。我敲门进去,他坐在床上,满头大汗,眼神涣散。
“又梦见了?”我问。
他点头,呼吸急促:“这次不一样……这次我进去了,把那个孩子救出来了。是我自己,六岁的我。”
我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方形的光斑。
“他问我,”韩宇的声音很轻,“‘你长大了吗?’我说:‘嗯,长大了。’他说:‘那你现在快乐吗?’”
他停住了,很久没有说话。然后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泪意。
“我说:‘有时候快乐,有时候不。但大部分时候,还行。’”
窗外,城市在沉睡。而有些火焰,在记忆深处,从未真正熄灭。它们只是换了一种燃烧的方式——在每一次安全检查的认真里,在每一次对他人安全的关心里,在每一次梦见火、却又在醒来后继续生活的勇气里。
几天后,韩宇报名了社区的义务消防宣传员。每周六下午,他会去社区活动中心,教老人和小孩使用灭火器,讲解火灾逃生知识。
我第一次去看他讲课时,他穿着红色的志愿者马甲,站在小黑板前,手里拿着灭火器模型,表情认真得像在讲解宇宙的奥秘。
底下坐着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孩子。有个小男孩举手问:“叔叔,如果你在火场里,会害怕吗?”
韩宇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会。但害怕没关系,重要的是知道该怎么做。就像现在,我教你们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不害怕,而是为了让你们在害怕的时候,还能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怎么活下去。”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课后,韩宇收拾东西。我帮他整理传单,看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讲得很好。”我说。
他笑了,那笑容里有种难得的、沉静的满足:“比打游戏有成就感。”
回去的路上,夕阳西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你知道吗,”韩宇忽然说,“我现在觉得,那个邮递员救了我两次。第一次是把我从火场里抱出来,第二次是……他让我知道,普通人也可以成为英雄。不需要制服,不需要勋章,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我点头。想起老林的话:万物皆有裂痕。
韩宇的裂痕是火,是童年那个焦黑的下午。但裂缝里透出的光,是他后来所有的选择——对安全的偏执,对生命的珍视,对“拯救”的执着。
那不是病,是伤愈合后留下的、比原来更坚韧的疤痕。
那天晚上,韩宇睡得很安稳。没有噩梦,没有惊醒。我在隔壁房间写东西,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透过墙壁传来,像潮汐般稳定而可靠。
而我知道,有些火焰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燃烧方式——不是毁灭,而是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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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