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烽 (第1/3页)
怒江的一条湍急支流,如同银灰色的带子,切开莽莽群山,向北延伸。十余条西河镇的大小船只,吃水颇深,逆着水流艰难上行。船头飘扬着“西”字战旗和戍卫营的玄色营旗,在初夏的山风中猎猎作响。
赵铁山站在为首战船的船头,臂伤未愈,用绷带吊在胸前,但腰杆挺得笔直,脸色因失血和连日奔波有些苍白,眼神却凶厉如受伤的猛虎,死死盯着前方雾气笼罩的河谷。他身后,甲板上、船舱里,挤满了全身披挂、默然肃立的西河卫士卒。强弩上弦,箭壶饱满,长枪如林,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船队上空。
船舷边,一个面容冷峻、左脸带疤的汉子(秦锐),正仔细地将一副皮甲上的搭扣再次检查收紧。他是三日前,在沿途一个几乎被遗弃的村寨里,主动找上船队的。当时他带着十几个面黄肌瘦、却眼神凶悍的溃兵和难民,拦在河边,直言要见“打‘翻江蛟’、杀‘五毒叟’的西河赵营正”。
“某,秦锐,原靖边军第七哨哨长。”汉子声音沙哑,对着审视他的赵铁山,扯开破烂的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旧伤和几处军功刺青,“因不肯同流合污,遭上官构陷,弟兄们死得冤。逃出来,听说西河镇讲规矩,能打,敢杀。特来投效,不为别的,就为有口痛快饭吃,有地方让手里这把刀,砍该砍的人!”
赵铁山打量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虽然狼狈却站得笔直、隐隐结成简单阵型的汉子,问了几个军中行伍和阵战的问题,秦锐对答如流,甚至指出了船队警戒布置的几处细微疏漏。
“跟着可以,但一切听令。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触犯军法,老子亲手砍了你。”赵铁山沉声道。
“诺!”秦锐抱拳,再无多言。上船后,他立刻展现出老行伍的本事,协助整队、检查装备、提醒注意事项,很快赢得了部分老兵的认可。
船行两日,沿途景象越发凄凉。偶尔可见被焚毁的窝棚,田野荒芜,尸骨(人畜皆有)曝于荒野,乌鸦盘旋。零星的难民拖家带口,顺着河边或山道,惊恐地向南蹒跚而行,看到西河镇的船队,先是恐惧躲避,待看清旗帜,不少人跪地哭嚎求救。
“军爷!救救我们吧!‘血牙’的蛮子杀过来了!”
“寨子破了,人都死了……”
“往南走,往西河镇走!那边有高墙,有兵!”
赵铁山脸色铁青,下令船队尽量收拢沿途难民,安排到载货的船上,同时派出快船前出侦察。
第三日午后,船队抵达白沙寨外围水域。白沙寨建在一处临河的山崖上,寨墙是木石混合,此刻多处冒着黑烟,显然经历过攻击。寨子下游约三里,有一处两山夹峙、河流拐弯的险要之地,名为“黑风坳”,地势相对开阔,背靠山崖,前临河水,侧翼是陡坡,正是预设防线的好地方。
姜老早已带人在岸边等候,见到赵铁山,老泪纵横:“赵营正!你们可算来了!再晚两天,寨子就守不住了!‘血牙’的前锋游骑已经到了十里外,大部队就在后面!”
“姜老放心,西河镇既来,必不让蛮夷踏足白沙寨!”赵铁山斩钉截铁,立刻下令,“全军下船,依地形,构筑防线!秦锐,你带人,协助姜老,将寨中老弱妇孺和重要物资,立即转移到我军后方船上,随时准备沿河南撤!”
“诺!”
西河卫的效率极高。在秦锐的指导和赵铁山的命令下,士卒们如同工蚁般行动起来。依托黑风坳的天然地形,一道半环形的防线迅速成形:最外围是挖掘的壕沟,插满削尖的木刺;壕沟后是搬运巨石和伐木设置的鹿砦、拒马;防线核心是数处用沙袋和木材垒砌的弩阵,上面架设着沉重的守城弩和大量弓弩手;侧翼陡坡上设置了绊索和陷坑,并埋伏了少量精锐;河岸边,几艘战船用缆绳固定,船上的弩机可以对正面形成交叉火力。
秦锐指着防线几处衔接点和侧后方的山坡,提出了加固建议,并亲自带人设置了几个暗哨和预警机关。赵铁山从善如流。
入夜,篝火点点,防线上一片肃杀。除了哨兵和巡逻队,大部分士卒抓紧时间休息,吃着干粮,检查装备。医疗队(由吴郎中派的几个徒弟和沿途加入的柳娘子等有经验的妇人组成)在防线后方搭起简易帐篷,准备伤药、热水、绷带。
柳娘子手脚麻利地整理着药材,安抚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寨中孩童,眼神平静中带着坚韧。她丈夫就是死在生番刀下,她对这场战斗,有着切骨的仇恨和支持的理由。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沉闷的号角声和隐隐的咆哮声从北方山林中传来。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如同蚁群,缓缓涌来。
“血牙”来了。
第一波攻击是数百名穿着破烂皮袄、手持骨矛石斧的附庸部落战士,他们嚎叫着,毫无阵型地冲来,试图用人数淹没防线。
“弩手,自由射击!弓箭手,吊射!”赵铁山令旗一挥。
“崩崩崩!”“嗖嗖嗖!”
箭矢如同飞蝗般泼洒出去!如此近的距离,又是冲锋的密集队形,西河卫的强弓硬弩展现了恐怖的杀伤力!冲锋的附庸战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惨叫声响彻山谷。仅仅两轮齐射,这波试探攻击就崩溃了,丢下近百具尸体,狼狈逃回。
短暂的寂静后,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战鼓声擂响。真正的“血牙”本部战士出现了。约八百人,身材明显更高大强壮,许多人脸上涂抹着诡异的血纹,穿着简陋的皮甲或藤甲,手持铁刀、长矛、骨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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