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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兵连·第一声号

    第二章 新兵连·第一声号 (第3/3页)

清静。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刘班长在门外吼。

    我们手忙脚乱地放好东西,又赶紧跑出去集合。刘班长领着我们,去库房领了东西:绿棉被、白床单、军毯、枕头、搪瓷脸盆、茶缸、毛巾、肥皂……还有一套和我们身上一样的作训服。东西抱了满怀,沉甸甸的。

    回到班里,刘班长开始教我们整理“内务”。他把被子铺在床上,三折两折,用手掐,用膝盖压,嘴里啪啦一阵响,那软塌塌的绿棉被,居然就变成了一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豆腐块”。

    我们都看呆了。

    “看清楚了?以后每天早上起床,被子必须叠成这样。毛巾,搭在脸盆沿上,这么对齐。茶缸,把手朝外,放这儿。鞋子,床下摆成一排,鞋跟朝外……”刘班长一边说,一边利索地示范,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下午开始训练。现在,给你们一个小时,把自己的床铺、物品,按我的要求整理好。一小时后来检查,不合格的,今晚就别想睡觉!”

    刘班长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我们一群人对着那“豆腐块”和一堆杂物发呆。

    “这……这咋叠啊?”圆脸兵苦着脸,拎起自己那床软乎乎的被子。

    “用手掐,用胳膊肘压,我刚看清了,这儿,得掐出线来。”白脸兵比划着,脸上也有点愁。

    我没说话,把被子铺在自己的上铺。被子很新,棉花蓬松,确实不好弄。我学着他的样子,对折,再对折,用手掌根部用力地压,掐那条棱线。可被子太软,棱线总是糊掉。反复几次,额头冒了汗。

    眼镜兵在我对面的上铺,他也忙得一头汗,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扶,嘴唇抿得紧紧的,跟那床被子较劲。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只有我们手忙脚乱的声音,和压抑的喘息。有人开始小声抱怨,骂骂咧咧。圆脸兵试了几次不成,气得把被子一摔:“这他妈是叠被子还是绣花呢!”

    白脸兵还算沉稳,虽然叠出来的“豆腐块”有点歪,但总算有个样子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没说话。

    我性子倔,不服输。不就是叠个被子吗?还能比刨一天地累?我静下心,回忆着刘班长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压,一下一下地掐。手指因为用力,微微发抖。掌心的老茧磨在粗糙的被面上,沙沙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终于把最后一个角塞好,退后半步看时,一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绿色“豆腐”,赫然出现在我的床铺上。虽然比不上刘班长那块棱角锋利,但也像模像样了。

    我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一抬头,发现对面的眼镜兵也正好叠完,正看着我。他的“豆腐块”有点软塌,但基本方正。他扶了扶眼镜,朝我露出一个有点腼腆、又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

    我也咧了咧嘴,算是回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哨声,短促,尖锐。

    “嘟——!”

    紧接着是刘班长那没有感情的声音:“集合!楼下集合!快!”

    我们像受惊的兔子,慌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心脏,在胸膛里“咚咚”地撞着,比火车轮子的声音还响。

    新的生活,就以这样一种坚硬、冰冷、不容置疑的方式,撞进了我的生命里。而那声尖锐的哨响,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烙在了我十九年浑噩岁月的最深处,带着滚烫的疼,和再也无法抹去的印记。

    我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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