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海关的棋局 (第3/3页)
,这是阳谋威逼,是把所有的底线和后果赤裸裸地摊在吴三桂面前,断了他所有“灵活”的念想。
金铉就站在一旁,他看完了信,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但眼神却比之前看到“联虏”二字时,多了一种复杂的震撼。这封信……太硬了,太绝了,几乎是把吴三桂往绝路上逼,不给他任何转圜余地。但他心底,却又不得不承认,在防止建虏入关这个大是大非上,这或许是唯一能起作用的猛药。只是这药……药性太烈,吴三桂咽得下吗?会不会直接把他逼反?
王承恩也看完了,他跪在地上,没有哭,只是呆呆的。他伺候皇帝十七年,从未见过如此杀气腾腾、不留丝毫情面、将个人生死与家族命运完全绑定在民族大义之上的旨意。这不再是皇帝对臣子的训谕,更像是……一个开国老祖宗,对可能背叛族群的子孙,发出的最后通牒和诅咒。
朱元璋没看他们,拿起信纸,吹干墨迹,折叠,封入信函,盖上小印。动作依旧平稳。
“韩赞周!”他扬声。
一直在殿外候命的韩赞周应声而入。
“挑你手下两个最精干、最不怕死、最熟悉北边路况的夜不收。”朱元璋将信递过去,眼神锐利如刀,“让他们换装,分头出发。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速度,把这道密旨送到山海关吴三桂手中。告诉他,这是朕的死命令!也是他吴家满门,最后的机会!”
韩赞周双手接过信,他能感觉到这封信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沉声应道:“末将遵命!”
“还有,”朱元璋补充,语气森然,“告诉他们,若途中被闯贼或其他人截获,立刻毁信,自尽。此信内容,绝不容有失,亦绝不容外泄。”
“末将明白!”韩赞周不再多言,转身疾步离去。
信送走了。一步不是诱饵、而是沉重枷锁的棋,重重落下。这步棋,可能逼出一个死守国门的忠臣良将,也可能……直接将一个手握重兵的边将,彻底推向对立面。
殿内再次死寂。只有朱元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金铉忍不住,低声问道:“陛下……若吴三桂……被此信所激,反而……”
“那他就不配做汉人,更不配握守国门之钥。”朱元璋打断他,声音冷硬如铁,“宁可他反了李自成,甚至反了咱大明,自己占山为王,也绝不能让他放一个建虏进来!这是底线。”
他顿了顿,看向殿外昏沉的天色,仿佛透过宫墙,看到了更北方。
“流寇之祸,不过疥癣之疾,朝代更替,常有之事。但胡虏入主……那是心腹之患,是断我华夏脊梁之祸!咱朱元璋这辈子,别的可以忍,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话音落下,武英殿内仿佛温度又降了几分。王承恩和金铉看着御案后那个脸色苍白、伤重虚弱,却目光如炬、意志如钢的皇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震撼,也有一种在绝境中,陡然升起的、近乎悲壮的认同感。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明太祖皇帝该有的气魄?哪怕只是一缕跨越时空的残魂,在这亡国灭种的边缘,依旧死死守着那道绝不能溃决的堤防。
朱元璋不再说话,闭目靠在椅背上。左臂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再次席卷而来。
他知道,自己把所有的压力,都堆到了吴三桂身上,也把最大的风险,留给了紫禁城。李自成下次攻城,恐怕不会有任何侥幸了。
但,他无悔。
有些线,不能跨。
有些血,宁可流干在自己人手里,也绝不能让外人来染指这片土地。
殿外,风声呜咽,似有金铁交鸣之声,从遥远的北方隐隐传来。
山海关的棋局,已然落子。
只是这一次,执棋者的手,更加沉重,目光,也更加决绝地望向关外那片虎视眈眈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