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站地下通道的时光断层 (第3/3页)
色羽绒服,没有一个人会在这里等一辆永远不会来的公交车。
七分钟后,82路公交车准时进站。
车门打开,没有人下车。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戴着口罩,瞥了展旭一眼,见他没有上车的意思,又关上了门。
公交车缓缓驶离,尾灯在晨雾中渐行渐远。
展旭忽然想起分手后的第九天,他也曾在这里等过82路。那天他鬼使神差地上了车,坐到终点站,又坐回来。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着每一个靠窗的位置,想象她曾经坐在那里的样子。
司机问:“小伙子,你去哪?”
他说:“就坐着,可以吗?”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那是个中年男人,或许见过太多这样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车开到终点站,所有人都下车了。司机点了一支烟,从后视镜里看他:“失恋了?”
他点头。
“多大了?”
“23。”
司机吐出一口烟:“年轻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为个姑娘要死要活过。现在想想,屁大点事。”
“不是屁大点事。”他说。
司机笑了:“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都是屁大点事。下车吧,我要交班了。”
他下了车,在终点站的寒风中站了很久。那时他想,如果时间真的能让一切变成“屁大点事”,那他愿意立刻变老。
九年过去了,他31岁了,还是没有变老到可以轻描淡写地说:都是屁大点事。
手机震动了一下。
展旭掏出来看,是北京的同事发来的消息:“旭哥,周报记得今天交啊。”
他简短回复:“好的。”
锁屏时,他瞥见屏保照片——是去年在北京西山拍的枫叶,火红一片。一个和他约会过三次的女孩拍的,她说:“展旭,你应该多看看现在的风景。”
他设置成了屏保,以为这样就能提醒自己活在当下。
但每次解锁手机,他第一眼看见的其实不是枫叶,而是枫叶映照下的、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还住着2012年南站地下通道的昏暗灯光,住着一个穿粉色羽绒服的女孩,住着一句没有得到回答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展旭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82路站牌。
然后他转身,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身后,南站的大钟敲响了七点半的钟声。钟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像在为某个逝去的时代敲响丧钟。
而他知道,这趟重返之旅才刚刚开始。
每一个地点都是一座坟墓,每一段回忆都是一场葬礼。而他是唯一的送葬人,也是唯一的死者。
地下通道的时光断层里,2012年的展旭和2025年的展旭擦肩而过。一个奔向爱情,一个逃离记忆。他们互相对视,却谁也认不出谁。
只有那条通道记得,记得曾经有一对年轻人在此相遇,以为抓住了永恒。
却不知道永恒,有时只有四年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