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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追公交的寒夜与掌心的疤

    第十章:追公交的寒夜与掌心的疤 (第3/3页)

医院走。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但路灯换了新的,光线更亮,也更冷。他想起那个寒夜,他抱着校服跑过这里时,路灯是昏黄的,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也许不是路灯变了,是他的眼睛变了。三十一岁的眼睛,看什么都蒙着一层灰。

    医院就在前方。

    那座白色的建筑,在夜色中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纪念碑。九年前,他在这里等过无数个夜晚,在长椅上睡觉,在寒风中踱步,在黎明时分买好早餐等她出来。

    那些等待,和追公交车一样,都是拼命的姿态。他以为拼命就是爱,以为付出越多爱就越深。

    现在他知道,爱不是拼命的竞赛。爱是两个人并肩行走,速度一致,方向一致。如果一个人总是拼命追,另一个人总是被追,那迟早会累,会停,会分开。

    他走到医院门口,站在那里,看着急诊室的灯光。

    九年前的那个寒夜,他送慧慧回卫校后,自己又回到了这里。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他陪她到校门口,然后折返,步行回自己的住处。

    路过医院时,他进去挂了急诊——膝盖的伤口需要处理。值班医生给他清创,包扎,说:“小伙子,怎么弄的?”

    “摔的。”他说。

    医生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也许见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为了爱情弄得一身伤。

    包扎完,他走出医院,已经是凌晨一点。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在呼啸。他慢慢地走,膝盖疼,手掌疼,但心里是满的。

    因为那件校服找到了。

    因为她哭了。

    因为她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现在,三十一岁的展旭站在同一家医院门口,手掌上的旧伤在隐隐作痛。他抬起手,看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九年了。

    那道疤见证了一次奔跑,见证了一次拼命,见证了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付出的极限。

    但极限之后呢?

    极限之后是疲惫,是透支,是再也给不出的更多。

    也许他们的爱情就是这样耗尽的——他给了太多,她承受不起。他拼命地给,她愧疚地收。直到有一天,两个人都累了,一个给不动了,一个不敢收了。

    于是分开。

    展旭最后看了一眼医院的大门,转身离开。

    他没有进去。那里面的长椅,他睡过太多夜晚;那里的走廊,他走过太多遍;那里的消毒水味道,他闻了整整两年。

    够了。

    有些地方,不必再进去了。有些记忆,不必再重温了。

    他走向公交站,等车。寒风里,他摊开手掌,让那道旧疤暴露在路灯下。

    疤很浅了,几乎看不见。但疼还在。

    也许疼的不是疤,是疤下面的记忆。是那个寒夜,那场奔跑,那件校服,那句“你傻不傻啊”,那双为他流泪的眼睛。

    那些都过去了。

    但疼还在。

    这大概就是爱情留下的后遗症——生理的伤口会愈合,心理的不会。它会变成一种慢性的、间歇性的疼痛,在特定的天气、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里发作。

    提醒你,你曾经那样爱过。

    也提醒你,那样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用完了,就没有了。

    车来了。展旭上车,投币,坐下。

    车开动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医院的方向。急诊室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像一颗冰冷的心脏,还在跳动,但不再为他跳动。

    他握紧了手掌,让指甲嵌进那道旧疤里。

    一点疼。刚好够清醒。

    清醒地知道,那个会为他流泪的女孩,已经消失在了九年前的寒夜里。

    而他,用了九年的时间,才终于学会不再在寒夜里狂奔。

    因为要追的人,已经不在了。

    要追的车,已经开走了。

    要追的时光,已经追不回来了。

    能做的,只是带着这道疤,继续往前走。

    即使每一步,都会踩在记忆的冰面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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