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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井底黑骨与血色狂信

    第七章 井底黑骨与血色狂信 (第3/3页)

落下,照亮了幽深的井筒。井底的血水遇到火焰,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更多、更浓的、带着异味的白色蒸汽(主要是水汽和燃烧产物),但血红色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变深,翻涌的气泡也迅速减少。

    这其实是物理和化学反应的正常现象:火焰消耗氧气,高温使部分胶体物质变性沉淀,蒸汽带走了部分挥发性物质。但在村民眼中,这无疑是“仙法”显灵,秽气被阳火炼化!

    “好!”“仙长法力高强!”人群爆发出欢呼和赞叹。

    李仙师脸色彻底黑了。他没想到这疯道士竟然真的搞出了这么大阵仗,而且看起来……似乎有效?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被井中火焰吸引时,苏砚(幽暗)看似随意地踱步到李仙师附近,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他的目光似乎关切地看着井中火焰,但眼角的余光,却锁定了李仙师腰间悬挂的、那个用来装“法事材料”的灰色布袋。

    他袖中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夹着一小撮昨夜从井边收集的、普通的黑色井底淤泥,里面混杂了一点附近常见的、有微毒的苦艾草碎末(他白天采集的)。

    时机稍纵即逝。一个村民因为靠得太近,被井中热气一冲,踉跄后退,恰好撞了李仙师一下。

    李仙师注意力也在井中,被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辘轳架。

    就在这一瞬间!

    苏砚(幽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弹,那一小撮混杂了苦艾草碎末的黑色淤泥,精准地、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李仙师灰色布袋的开口缝隙处,并因为李仙师身体的晃动,滑入了袋中少许。

    做完这一切,苏砚(幽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继续“关注”井中火势。

    井中的火焰渐渐变小,最终熄灭。白色蒸汽也逐渐散去。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再次打上一桶水。

    水,依旧是浑浊的,带着烟熏火燎的气味和大量的灰烬沉淀,但……那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已经消失了!虽然还很脏,但至少看起来是“正常”的泥水颜色了!

    “血色退了!秽气真的被炼化了!”村民们欢欣鼓舞,看向苏砚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李仙师脸色灰败,他知道,这场较量,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不仅“阴邪作祟”的说法被彻底推翻(至少在村民心中),连自己“镇压”无效的窘态也被对比得淋漓尽致。这疯道士,不仅手段古怪,心思也如此机敏狠辣!他隐隐感到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苏砚(幽暗)适时地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并非完全伪装,使用“天机宝鉴”和维持这种高强度的表演与算计,对这具身体负担不小),对老村长道:“井中秽气根源已受重创,血煞已破。然多年积秽,非一日可清。今日之后,可继续淘井,将底部污浊淤泥、骸骨、陶片等物尽数清除,运至远离水源处深埋。此后数日,井水可能仍有异味,需反复汲取、冲刷,待新水涌入,自会渐渐清澈。期间饮水,务必煮沸。”

    他给出了具体的、可操作的后续步骤,听起来合情合理。

    老村长千恩万谢,村民们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谢。苏砚(幽暗)只是淡淡点头,目光却越过人群,似有似无地扫了李仙师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李仙师被这眼神一扫,心中莫名一寒,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盯上。他不敢再留,强作镇定地对老村长拱了拱手:“既然此间事了,贫道便不多留了。村中既有高人,自可保无虞。”说罢,带着小道童,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剩下的“酬劳”都没好意思要。

    苏砚(幽暗)看着李仙师仓惶离去的背影,漠然的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微光闪过。

    那包“凝晦散”,他昨夜偷听到,李仙师是让小道童找机会混在泥土里丢到井边的。如今井边被严格看守,淘井在即,他很难再做手脚。而自己弹入他布袋中的淤泥和苦艾草碎末,虽然量极少,毒性微弱,但混合了他昨夜“法事”的残留物(朱砂、香灰等),一旦李仙师日后再次使用这些“材料”做法,或者仅仅是接触……

    会发生什么有趣的“化学反应”或“心理暗示”呢?也许他会觉得是自己“法事不精,遭了反噬”?或者疑神疑鬼,以为有“更高明”的人在对付他?无论如何,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一阵,甚至彻底坏了他在这行混饭吃的“名声”和“底气”。

    借刀杀人?不,这是用他自己准备的刀,留下一点可能伤到他的“锈迹”。至于刀会不会真的落下,何时落下,那就看天意(概率)了。

    事情告一段落。村民们在苏砚(幽暗)的指点下,开始热火朝天地继续淘井工作,这一次干劲十足,因为“仙长”已经“破除了血煞”,剩下的只是体力活了。

    苏砚(幽暗)以“法力损耗,需静修恢复”为由,拒绝了村民的挽留和酬谢(只是暂时,他知道后续会有更多“供奉”),独自返回了破庙。

    回到破庙,确认无人跟踪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一直挺直的脊背微微松垮了一丝。连续的高强度算计、表演和对“天机宝鉴”的谨慎使用,即使是对“幽暗人格”而言,对这具虚弱的身体也是不小的负担。

    他拿出“天机宝鉴”,看了一眼。能量水平……似乎还是1.9%左右,刚才使用白键稳定火焰,消耗微乎其微。看来对非生命体、非直接修复目标的低强度干涉,能耗极低。

    他又拿出那块黑色的“灵石”,贴在额前,集中精神感受。依旧是那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共鸣感,似乎比早上稍微“活跃”了一点点?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天机宝鉴”能量波动带来的错觉。

    他将两样东西贴身收好,在稻草铺上坐下,准备进入低耗能状态,修复这具身体的疲劳,并进一步梳理今日获得的信息,完善对这个小山村以及自身处境的“控制模型”。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那绝对理性的、如同精密机械般的内省状态时——

    一阵强烈的、熟悉的眩晕和撕裂感,如同迟到的海啸,猛地席卷而来!

    “警告……人格切换过度……意识稳定性下降……‘尘微子’模因强烈反噬……”

    冰冷的提示碎片在意识边缘闪烁。

    “幽暗人格”那如同万年冰封的漠然,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仿佛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内部产生了难以消除的冗余热量和系统误差。

    它“看”到,意识深处,那个被压制、被静默的“尘微子”人格,正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疯狂地冲撞、嘶吼,带着它那荒诞不经却又无比执着的信念,以及……大量杂乱无章、却与此世界表层规则(香火、愿力、信仰、玄学因果)紧密相关的“认知数据流”。

    这些数据流,对于“幽暗人格”构建完整的、可操作的“世界模型”和“自身存在优化策略”,似乎……有潜在的补充价值。强行压制、剥离,可能会导致这部分“认知接口”损毁,影响后续对此世界“超凡层面”的接触和利用。

    “评估:暂时保留‘尘微子’模因活跃度,维持表层人格伪装,有利于信息收集与社会融入。但需加强隔离与监控,防止其干扰核心决策逻辑。”

    冰冷的指令在意识深处下达。

    下一刻,那撕裂感和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但这一次,“幽暗人格”没有完全隐没,而是如同一个隐匿于幕后的操纵者,将大部分计算和监控功能转入“后台”,同时有选择地释放了部分对身体的精细控制权,并注入了一些经过筛选的、关于“今日成功驱散井中血煞,击败李仙师,赢得村民敬仰”的“记忆片段”和“成就反馈”。

    苏砚(表层人格主导)猛地喘了口气,从那种半昏半醒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自己”如何临危不乱,看破井中“畜骸怨咒”的本质,如何用“阳火引雷”之法破除血煞,吓得李仙师仓惶而逃,赢得村民交口称赞的画面……虽然有些细节模糊不清,但那种力挽狂澜、扬眉吐气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

    “呼……好险,好险。”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和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幸好贫道根基扎实,又有‘天机宝鉴’相助,才镇住了那井中凶物,揭穿了李老道的虚妄!经此一事,看这村里谁还敢小觑我尘微子!”

    他全然不知刚才那番算计与操作背后的冰冷与黑暗,只沉浸在“仙师”人设大获成功的喜悦中。疲惫是真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法力消耗”后的虚弱感,这反而更符合他对自己“高人”的想象。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怀抱着“天机宝鉴”和黑石,感受着怀中铜钱的重量,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接下来,该好好想想,如何利用这份声望,获取更多“供奉”,打听更多关于“灵石”和“天材地宝”的消息,好为“宝鉴”补充“仙力”……

    想着想着,极度的疲惫袭来,他脑袋一歪,竟就这样靠着墙,沉沉睡去。

    破庙外,月色如水。

    井边,淘井的汉子们喊着号子,干得热火朝天。

    李仙师借住的青砖瓦房里,灯火通明,老道士正心烦意乱地检查着自己的法器行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而破庙内沉睡的苏砚,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属于“尘微子”的微笑。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冰冷、漠然、如同深渊监视者般的“幽暗人格”,正静静地悬浮着,如同隐匿在星光后的黑洞,无声地记录着一切,计算着一切,并为这个小小的山村,以及这具身体里住着的另外两个“房客”,规划着一条看似由他们选择、实则早已被冰冷逻辑锁定的、前路未卜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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