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效节死事,秭归云动 (第2/3页)
。”陈到温声徐言,紧接着又看向身后那位天子。
“陛下,这位便是当年巫县沦陷时力战不屈、效节死事的杜都尉遗孀。”
刘禅颔首。
“杜夫人。”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易亲人,“你们…只有这二十余人了?”
“杜…杜夫人?”
刘禅身前,那位比田间老农都不如的官奴闻声抬头,浑浊泛白的眼睛虚浮不定。
这个称呼,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着实太过陌生。
壮着胆子看了身前这位年轻的汉家天子一眼,最后又垂下头去,不敢再直视前人。
“贱奴…贱奴拜见陛下。”
她嘴唇嗫嚅几下,本还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就像她当年作为军官夫人可能会说的那些。
但那些话,她早已忘光。
“回…回陛下话。
“原本,杜家、窦家,还有当年不肯降吴的军官家眷,加在一起是有两百多口人的……”
她声色怯懦,似怕惊扰了天子。
“可…可城破那天,各家当家的战死后,有些性子烈的,当场就…就跟着去了。
“剩下的,便全被吴人抓起来,罚作官奴…”
言及此处,她停顿了一下,呼吸忽而变得有些急促,大约回忆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没几日,有人不堪受辱,纷纷寻了短见。
“后面,有不少人累死在筑城、运粮、砍柴的路上。
“还有的…冬日冻死的,夏日病死的,秋日饿死的,春日淹死的,也不少……”
“……”
她说得断断续续,有时候言语没有逻辑,但没有嚎啕大恸。
只是,她如此一副被苦难折磨的难堪形象,再加上平静叙述下掩藏的绝望与悲恸,肃立在天子周围的汉军将士多有为之动容者,不少人下意识拳头紧握。
杜老夫人最后长长吁出一气:
“就…就只剩这些了……”
刘禅沉默地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杜老夫人,大汉,对不起你们,朕,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苦了。”
杜老夫人怔了怔。
有几个同样形容枯槁的中年女子听得此言,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龙纛之下那位汉家天子。
杜老夫人混浊的眼中似有一丝微弱的水光闪动,片刻沉默后,她努力组织起语言,试图说些场面话:
“陛下,陛下言重了……
“当年,老妪家杜宇,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卒,倘若不是…不是先帝再三提拔,让他一步一步当上了都尉,我们……”
她本欲强调皇恩浩荡,以冲淡这沉重的氛围,但话到一半,终究还是哽住不言。
刘禅没有让她再说下去,转向侍立在侧的秘书郎郤正,语气恢复了平素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拟旨。
“故都尉杜宇追为效节将军。
“按军中高例发放抚恤,至杜老夫人手中。
“在白帝择一宅院,妥善安置杜老夫人颐养天年。
“待荆州克复,即刻遣人往赴杜效节乡梓,寻其亲族,务必为杜效节过嗣一子,为杜效节承续香火,使忠烈血食不绝。”
郤正躬身领命,迅速记录。
刘禅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杜老夫人道:“杜夫人,当年率吴人围攻巫县的潘濬,昨夜已被大汉诛斩,身首异处。我已命人临江立坛,过几日便以潘濬首级祭奠英灵。”
闻得潘濬被诛,不少对这个名字还有些许印象的军属先是一怔,而后终于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终于有人嚎啕了起来。
刘禅命人安抚,旋即又在陈到的指引下,走向那位一并在巫县不屈死节的窦姓司马族人。
询问之下,得知司马窦大眼竟有一子幸存。
当刘禅走到那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年轻人面前时,他心中不由为之一沉。
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本该是生龙活虎的时候,此刻却眼神涣散空洞,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痴笑,嘴角还留着涎水,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见有人来,其人嘴里念念有词,却无人能懂他在说些什么。
刘禅蹲下身,温和地问他话。
问他是否记得父亲,问他这些年的遭遇。
但那青年只是痴痴呆呆地笑着,偶尔手舞足蹈一下,言语支离破碎,尽是些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抱着他的老奴泪流满面,却不敢在汉家天子跟前哭出声来。
看着这英烈之后竟被吴人折磨成这般模样,刘禅身后,被龙纛阴影笼住的陈到、关兴、郤正、孟光等一众文武无不面色铁青。
院落死寂,青年偶尔发出的怪异笑声便格外刺耳。
刘禅默然起身。
良久,才压抑地下令:
“故司马窦大眼追为校尉,按校尉之例发放抚恤。
“所有被吴虏罚为官奴的烈属,皆由朝廷供养,务使衣食无忧,人莫敢辱。
“唯!”郤正应声作答。
天子及一众达官大将身后,刚刚被拔擢为宣义中郎的杜迁,手上运笔如飞。
其人不仅记录天子的一言一行、追封抚恤,更竭力刻画杜老夫人、窦司马之子等烈属在吴人手中遭受的折磨与苦难。
一边运笔记录,一边已在心中飞快思考。
如何才能将今日自己所见所闻转化为日后激励士气、申忠明义的宣义材料。
又如何完成陛下新赋的使命,让更多的宣义郎都能明白,到底怎么做才能达能真正地『宣义』。
所谓『国仇家恨,不死不休』。
所谓『败者为尘,胜者为王』。
所谓『宁擒吴虏充汉奴,不使国贼夺寸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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