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山庄明暗 风雨欲来 (第3/3页)
夜枭被惊飞,翅膀划破夜空的声音,像块布被撕裂。这厮杀声传不到山庄里,却像根细针,扎在云逸的心上——他攥着窗棂的手指泛白,窗纸上映着他紧绷的侧脸,方才给父母送汤时强装的轻松,此刻全卸了下来。桌上的信鸽扑腾了两下翅膀,脚爪上绑着的纸条写着:“西侧山道有异动,已派人驰援。”
他望着案上摊开的密信,指尖在“联盟”二字上反复摩挲,纸页被按出浅浅的褶皱。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爪子在挠。他多希望那几家联盟的掌权者能从这潦草的字迹里,读懂字缝间渗着的血味——可他太清楚了,那些人此刻或许正坐在暖阁里,对着熏香袅袅的茶盏,把“黑衣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嘴角挂着“小题大做”的冷笑。
“能做的都做了。”他低声对自己说,伸手将那盏孤灯捻亮些。灯芯爆出一点火星,照亮他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着三夜未眠的印记。这盏灯的油快熬干了,光晕小得只能圈住他面前的半张地图,像极了他此刻的处境——能照亮的范围如此有限,而周围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把最后一封加急信塞进鸽笼,信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写着“黑衣人已渗透南境商路,速查”,鸽子扑棱棱撞得笼壁作响,他却不敢抱太多指望,只在心里默念:能多一个人看到,就多一分胜算。
他见过那些被黑暗啃噬的人。去年在断魂崖,那个曾与他称兄道弟的盟主,转眼就用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肩胛,脸上的笑比崖底的瘴气还要阴冷。那人说:“你以为守着那点‘正义’能活多久?不如跟我分了这天下,管他什么道义。”当时那人的眼白里泛着浑浊的黄,像泡在粪水里的石头,再没有半分当年在酒肆里拍着胸脯说“要护一方安宁”的模样。
佛门的玄慈大师曾握着念珠,对着那人的画像叹气:“不是不渡,是他心已成魔,佛光照不进了。”大师枯瘦的手指划过画像上那人扭曲的嘴角,“你看这眉峰,原是向上挑的,透着股正气,如今却拧成了疙瘩,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拽着往下沉。”那时他才明白,有些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像老树根在地下盘结,等你发现时,早已把整座山的土都掏空了。
就像此刻,他捏着那枚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铁牌,牌上的骷髅纹被血浸得发黑,边缘还沾着半片指甲——那是昨夜牺牲的斥候的。他仿佛能看见那些人举着这样的铁牌,在暗处舔舐着刀刃上的血,眼里闪着饿狼般的光,把“杀戮”当成狂欢。这样的人,你跟他讲“回头是岸”,无异于对着豺狼念佛经,只会被当成软弱可欺的猎物。
窗外的雨更大了,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像有人在用鞭子抽打着这摇摇欲坠的夜。他把灯吹灭,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或许这就是定数,有些人注定要走向深渊,有些人注定要守着这盏灯,哪怕最后被风吹灭,至少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