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续 此心安处(下) (第2/3页)
赎……”
一滴泪落在“死”字上,墨迹化开。她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写下去:
“母亲尝教女儿:女子立世,当知取舍,当明大义。女儿今为乞儿国后,肩挑万民生计,手握半壁权柄。若为一己私情弃国而去,非但辜负君恩,更负这十年心血浇灌之江山。此中艰难,母亲定能体谅。”
写到此处,她停笔,望向窗外。
夜色如墨,宫灯在廊下摇曳,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三更了。
她想起十年前离宫那日,母亲偷偷塞给她一个锦囊,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还有一张字条:“灵儿,无论走到哪里,记得你是毛氏的女儿,也是大唐的女儿。但更要记得——你首先是你自己。”
“你首先是你自己。”
这句话她想了十年。起初不懂,后来在青楼挣扎时不懂,刚入乞儿国后宫被排挤时也不懂。直到她开始参与朝政,开始推行新政,开始看到因为她的决策而吃饱饭的百姓、能读书的女孩、有了活路的工匠……她才渐渐明白。
她不仅是毛草灵,不仅是唐朝的“灵妃”,更是乞儿国的皇后,是千万子民的依靠。
笔尖重新落下:
“女儿在乞儿国,一切安好。陛下待我如珍如宝,朝臣敬我,百姓爱我。女儿在此建水渠、开学堂、修医馆、促商贸,见昔日贫瘠之地渐成繁华,见孩童有书读、老者有所养、女子有业可就,心中欣慰,难以言表。”
“女儿常想,若母亲见此景象,定会为女儿骄傲。女儿虽远离故土,却未负母亲教诲:女子亦能安邦定国,亦能造福苍生。”
“今随信附上玉佩一枚,乃陛下所赠,女儿佩戴十年,日夜不离身。今转赠母亲,见玉如见女儿。愿玉佑母亲安康,待他日山河无恙,女儿定携外孙归省,承欢膝下。”
“临书涕零,不知所言。唯愿母亲善加珍摄,待女儿在异国为母亲祈福,建慈恩寺,愿功德回向,佑母亲早日康复。”
“不孝女灵儿,再拜。某年某月某日夜,于乞儿国凤仪宫。”
信写完了。她将信纸折好,与那枚并蒂莲玉佩一同放入锦囊,用火漆封口,盖上自己的小印——那印还是十年前拓跋弘亲手刻的,四个篆字:“灵心弘毅”。
灵是他的封号,弘是他的名,毅是他对她的期许。
“娘娘。”阿箬不知何时进来了,站在屏风外轻声唤道。
毛草灵收起情绪:“进来吧。汤送去了?”
“送去了。”阿箬走进来,接过锦囊,“李大人……赏了奴婢一枚金铤。”
她说得很平静,但毛草灵何等敏锐,立刻听出了异样:“他为何赏你?”
阿箬跪下来,将那枚金铤双手奉上,然后将驿馆中李德裕的话一五一十说了,连“病逝”二字都没有隐瞒。
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毛草灵看着那枚金铤,忽然笑了。笑声很冷,像冬夜屋檐下的冰凌:“好一个‘病逝’。十年了,长安那些人,还是这么喜欢替别人安排命运。”
“娘娘……”阿箬抬头,眼里有泪,“奴婢弟弟的事,是真的。但奴婢绝不会背叛娘娘!奴婢这就写信回家,让弟弟自己去承担——”
“你弟弟欠了多少?”毛草灵打断她。
“……三千两。”
“三千两。”毛草灵重复这个数字,摇了摇头,“你一个侍女,月俸不过十两,要攒三百年。李德裕倒是大方,一出手就是黄金千两。”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更深了,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
“阿箬,你跟了我十年。从青楼到皇宫,从任人摆布的替身到执掌凤印的皇后,这一路多少明枪暗箭,你都陪着我闯过来了。”她转过身,目光落在阿箬身上,“你说,我毛草灵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阿箬怔了怔:“娘娘靠的是智慧、勇气,还有……陛下的宠爱。”
“不对。”毛草灵走回书案前,手指抚过那方“灵心弘毅”的印章,“我靠的是,永远不让别人替我决定生死。青楼里,老妈子要我接客,我选了和亲;和亲路上,劫匪要我性命,我选了智取;后宫里,妃子要我失宠,我选了参政;朝堂上,大臣要我闭嘴,我选了发声。”
她看向阿箬,眼神锐利如刀:“每一次,当我面临选择,我都选那条最难走、但能让我掌握自己命运的路。所以今天,李德裕要我‘病逝’,我要选什么?”
阿箬明白了。她重重磕头:“奴婢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不用你赴汤蹈火。”毛草灵扶起她,“你只需要……陪他们演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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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唐使团准备启程回国。
按照礼节,帝后应在宫门相送。但来的只有皇帝拓跋弘,皇后称“昨夜感了风寒,卧床不起”。
李德裕心中一动,与王绾交换了一个眼神。
“娘娘凤体欠安,臣等甚是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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