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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野蔷生处是吾乡》

    第七十二章 《野蔷生处是吾乡》 (第3/3页)

指着最粗的一根荆条:“这根去年就有了,冻了一冬,照样冒新芽。”阿秀点点头,指尖碰过那根荆条,树皮上有去年冬天冻裂的纹,可新芽偏从裂缝里钻出来,一节一节往上蹿,好像要把整个冬天的憋屈都挣开。

    远处的水库闪着光,像块大镜子,照得天空都蓝了些。队长在田埂上吆喝着追肥,声音顺着风飘过来。阿秀从布包里掏出块红糖,递给路过的张婶,张婶拉着她的手,说木匠对她好,说她眉眼间有了笑意。阿秀听着,手却一直没离开荆条,指尖在芽尖上轻轻蹭着,霜化在手上,凉丝丝的。

    快到村口时,阿秀回头望了望。野蔷薇的荆条在风里支棱着,刺尖儿的霜已经化了,新芽青生生的,在阳光下透亮。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手帕,打开,里面包着颗刚摘的新芽,涩气透过布渗出来,淡淡的。“带回去给娃看看。”她轻声说,我这才知道,她生了个儿子,眉眼有点像柱哥,笑起来眼角有个小坑。

    走的时候,我看见阿秀把装着新芽的手帕贴在胸口。风掀起她的衣角,像野蔷薇的花瓣在晃。田埂上的野蔷薇还在风里站着,青生生的芽探向天空,一节一节,往高里长。

    后来我才明白,那些在风里颤巍巍的新芽,那些被霜打了还不肯低头的花瓣,那些在刺尖上凝着的晨露,都是阿秀没说出口的话。苦日子会过去,就像冻不死的芽,旱不坏的根,只要心里有盼头,日子总会冒出新的甜。

    野蔷薇又抽了新枝,荆条扎手,却扎不透日子里的韧性。我们在光阴里摸爬滚打,被石子硌过,被暗流卷过,却终是在黑暗里寻到光明,在进退维谷时撞见转机。就像老舍笔下的雪,冷冽里藏着温柔。

    如今我还爱蹲在田埂上看野蔷薇。

    每年早春,总会有个梳着髻的妇人回来,带着个眉眼弯弯的娃,蹲在荆条边数新芽。娃的小手攥着青生生的芽,汁沾在指缝里,阿秀就在一旁笑,阳光落在她眼角的纹里,暖融融的,像野蔷薇花瓣上的光。风刮过荆条,带着细碎的声响,那是日子在说话,说那些走了的、留下的,说那些藏在新芽里的盼头,一年又一年,生生不息。

    暮色漫过田野时,我常想:或许人生本就是丛野蔷薇,荆条是劫,新芽是渡,而土地缄默,把所有答案,都种进了年年岁岁的生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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