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林如海爱女心切 (第1/3页)
“按照大娘的吩咐”
是啊,还有个大娘
林太太咀嚼着这句话,独坐于那大红华缎坐褥之上,冰凉的金镯如何也焐不暖,恰似她心头那点贪嗔痴缠的念想——忽而如炭火灼烫,忽而又似冰针扎刺,细细密密的痛痒,搅得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
自己那点自持三品诰命夫人的贪心念想,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心底涟漪翻腾不休,如何也平复不得。
“身份……”她心中叹了口气,舌尖都尝到一丝苦涩:“自己这身份怕是永远浮不出,更何况,在西门府,自己纵有这三品诰命的诰轴压箱底,又能争个什么?难道还能越过那正头娘子吴月娘去不成?”
“那吴月娘,是西门庆明媒正娶、执掌中馈的大娘子!她林氏再是贵妇,诰命堆出来的贵气,踏进他西门府的门槛,也终归是个客,是个‘外头’的野食儿!那日在西门府花园厢房,被潘金莲那骚蹄子闯了进来让她欲生欲死、进退失据的滋味,她可没忘!潘金莲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丫鬟出身,被自己买卖的奴婢!”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份,竟这么大胆戏弄自己这正牌诰命夫人,臊我的皮。削我的脸面,不是吴月娘的指使?谁信!那潘金莲若没有她的默许纵容,敢如此放肆?
左右不过是她‘本地和尚’要压我这‘外来的菩萨’一头罢了!”想到此处,林太太那不服气的劲儿恍若干柴。
然则,这份剜心刺骨的不甘,非但没能将她浇熄,反倒如同泼了滚油的烈焰,将她骨子里那份属于贵妇的骄矜与算计,烧得噼啪作响,亮得骇人!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挺直了腰背,那被金线牡丹锦缎紧紧包裹的丰腴,傲然地鼓胀起伏。眼风扫过这满室被情郎的“情意”与“钱财”堆砌出来的新气象——那描金嵌玉的屏风、那流光溢彩的瓷器、那氤氲着异香的铜兽……件件都像是无声的契约,一个更清晰的蓝图在她心中铺展开来。
她王招宣府,纵然门庭冷落过,可这根基还在!她林氏,是御笔朱砂点过的堂堂三品诰命夫人!她儿子,身上还担着招宣府世袭的虚职!如今,更攀上了姑苏九牧林的林如海老爷,那可是正经的探花郎、巡盐御史,清贵中的清贵!
吴月娘?不过是清河县一个千户官宦家出来的女儿,仗着嫁得早,占了正妻的名分罢了!论门第、论品级、论这即将织就的关系网,她拿什么跟我比?她又怎么助好情郎踏云直上?而自己可以!!
这念头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西门府再富,终究是商贾根基,浮面上的油花。而王昭宣府不同,她林氏依托着这即将重新焕发生机的王招宣府,背后是清贵林氏的血脉勾连,这才是实打实的能助情郎飞黄腾达的关系!
“至于分府?主府?”她心中那点关于在西门府地位的纠结,此刻被一种更精明的算计取代。
何为分府?何为主府?那还不是全凭主人心尖儿上那杆秤!主人夜夜眠宿之地,那便是主府。主人权势盘根错节,翻云覆雨的根基所在,那便是主府。主人日日经营、心血浇灌的要紧之处,自然算得是真正的主府!
我王招宣府,为何不能成为大官人心中,那不可或缺的别府外宅!一处能为他勾连勋贵,打通关节,增光添彩的贵地!一处让他离不得、舍不下、想起来就浑身舒坦的别院!这才叫——真!正!的!主!府!
想到此节,她只觉得一股夹杂着情欲与野心的热流,再次席卷全身。她更看到情郎在疲惫或得意之时,策马扬鞭,不是回那西门府,而是直驱她这王招宣府,把她抱入怀里。
她将在这座由他亲手“妆点”起来的府邸里,用她熟透的风情、贵妇的体面、以及那勾连权贵的背景,织成一张温柔又强大的网,将他连皮带骨、连魂带魄,牢牢地缚死在自己这身丰腴滚烫的皮肉里!。
到那时,吴月娘守着那“主府”的空壳名分又如何?潘金莲那骚蹄子再是狐媚专宠又如何?这认知让她心头一片滚烫,她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边那支赤金累丝嵌宝大凤钗,另一只手又隐晦的抓了一把自己的肥臀,自己那亲爹爹似乎酷爱这里,恨不得让它变大一些才好。
王招宣府正厅,瑞兽香炉吐纳沉檀,帘栊低垂,光影斑驳。
林如海,携着爱女黛玉,在一路奴婢行礼下,步入了这气象一新的王招宣府正厅。
林如海目光沉静如古井无波,甫一入府,那看似不经意的眼风,已将这厅堂上下里外,细细筛过一遍。
“下官林如海,见过诰命夫人。”林如海起身,依着朝仪,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林御史大驾光临,真乃蓬荜生辉!快请免礼!”林太太早已盈盈起身,脸上端着恰到好处的矜持笑容,亦回礼如仪:“妾身林氏,久仰林御史清望,今日得见,幸甚。”
她刚刚已然换好了按品大妆的诰命服色,云霞翟鸟纹深青袍服,发髻高挽,那支赤金累丝嵌宝大凤钗稳稳压阵,通身气派,端的是雍容华贵。
西门大官人陪坐一旁,垂目养神。
王三官儿浑身不自在,只得憋着自己,手里偷偷的去盘那袖袋内几颗骰子。
寒暄落定,林如海的目光便如无形的探针,在这厅堂内无声地游弋开来。所见所闻,皆印证了他对世家底蕴的认知。
侍立两厢的丫鬟,个个垂手敛目,屏息凝神。行走奉茶时,裙裾纹丝不动,脚步轻若狸猫,连那细瓷盖碗落在紫檀几案上的轻响,也几近于无。
更有一管事模样的精干仆妇,自林如海一进门目光掠过府门后,才入花厅,马上在他身后不着痕迹地在用拂尘轻扫了一下本就光洁如镜的门钉。
这份下人的眼力与规矩,显是积年的调教,非朝夕之功。
进入大厅他视线流转。紫檀木的桌椅案几,虽非簇新,却打磨得温润如玉,边角圆熟,包浆莹然,透出岁月浸润的厚重。
多宝格上错落陈设,一只雨过天青的白窑小洗,釉色温润如玉;一根玉如意成色纯亮,分毫不杂。正中条案上供着的一尊尺余高的青铜饕餮纹方彝,形制高古,绿锈斑驳,气韵沉雄,分明是累世簪缨的旧物。
窗明几净,连那雕花窗棂的细微凹槽里,也寻不到半点尘埃。这审视的结果,让林如海心中渐生满意与认同。他目光落回主位。
林太太坐姿挺拔如青松,腰背绷直,那身象征三品诰命的翟鸟服,穿得一丝不苟,衬得她势如满月,眉宇间虽有世故精明,却也沉淀着一份属于贵胄门庭的端凝与沉稳。
更难得的是她的谈吐!言谈间引经据典,提及九牧林各房掌故时信手拈来,甚至能就《九牧林氏家训》中的几句微言大义,与林如海略作探讨,虽非精深,却也见解不俗,显是幼承庭训,腹有诗书。
“举止端庄有度,应对知书识礼,这份气韵,这份手段,确不负九牧林氏血脉,更担得起这三品诰命的荣光!”林如海暗忖,先前那点疑虑,此刻已被这实实在在的世家气象与女主人的得体风范打消大半。
尤其当她谈及如何重整王招宣府门庭、教导幼子,可却被京中那些勋贵纨绔带坏,那份骨子里透出的矜贵之气和治家手段,以及根基在此,未曾孟母三迁教子的深深懊悔,让林如海这位清流重臣也暗自点头。
“说起来,妾身祖上亦是闽中莆田九牧林氏一支,”林太太巧笑倩兮,将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向宗亲,“只叹年深日久,族谱散佚,依稀记得是‘苇’字辈上的先祖迁居京畿……”
“常听老人言,‘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我九牧林氏子弟,无论身处何境,这诗书传家的根本,总是不敢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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