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林如海爱女心切 (第2/3页)
林如海眼中精光更盛,捻须颔首,接口道:“夫人所言极是。下官姑苏林氏,追本溯源,亦是九牧林之后。先祖讳‘攒’,乃长房一脉,亦以‘诗礼传家,清慎勤勉’为训。夫人能持守此道,于门庭变迁之际尤显珍贵。”他言语间已带上了几分同宗的温和。
“哎呀!”林太太以帕掩口,眼中是真切的欣喜,“竟是同宗同源!林御史此言,真说到妾身心坎里了!如此说来,倒真是一家人了!”她心中暗喜,这层关系攀得极是牢靠。厅内气氛愈发融洽亲厚,双方细数起九牧林旧事,林太太引经据典,应对得体。
林如海频频颔首,脸上那份清冷的疏离早已化开。林太太更是命王三官亲自执起那柄錾花银壶,为舅老爷续上新沏的雨前龙井,姿态优雅从容。
看着眼前这位气度雍容、谈吐得体、且与自己同宗同源的诰命夫人,再想到女儿黛玉自丧母后郁郁寡欢、体弱多病的模样,一个念头在林如海心中清晰起来。他脸上笑意更显热络,看向林太太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托付之意。
寒暄几回后,林如海轻唤:“玉儿,来拜见夫人。”黛玉眉目似笼烟含愁,行动间弱柳扶风,规规矩矩向林太太行了万福礼,声音细若游丝:“侄女黛玉,拜见夫人。”那双含露目微微抬起,清澈见底,带着一丝好奇与忧郁,却不知怎得京城脚下,皇城近郊,原有林氏宗亲。
林太太见这小人儿清雅脱俗得不似凡尘中人,心中怜爱顿生,面上慈和笑意更甚,亲自接过丫鬟递来的那支精巧赤金累丝嵌珠仿潇湘的小凤钗,温言道:“好个钟灵毓秀的姑娘!这通身的气派,一看便是我林氏宗族的骨血!快不必多礼,来,这个拿着。”她将钗轻轻放入黛玉手中,触手微凉。
黛玉谢过长者厚赐,便安静地坐回父亲身侧椅子,垂首不语,看着手中的凤钗,钗身款式深得她欢喜,只悄悄打量着这位气质高雅雍容、待她温和的宗亲夫人。
众人又聊了几句,便即刻吩咐开席。一时杯盘罗列,水陆毕陈。
西门大官人始终含笑陪坐一旁,并不多言,姿态守礼端正。林太太则那眼波儿流转间,偶尔似无意般掠过西门庆的面皮,带着一丝只有他二人才能意会的、熟稔的媚气,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收,快得让旁人无从察觉。
林太太咳嗽一声,面上依旧端着雍容华贵的笑容,指挥若定,俨然是这府邸无可争议的女主人。待宾主落座,林如海与黛玉看向席面,却都是一怔。
只见那几案之上,竟多是精致雅洁的姑苏风味:
一碟清炒虾仁,莹白赛雪,粒粒分明如玉珠儿;
一碗碧螺虾仁汤,汤色清亮如春水,碧螺嫩芽沉浮其间;
一碟油焖茭白,赤酱浓油,香气直钻鼻孔;
那蟹粉狮子头更是粉嫩圆润,卧在碧绿菜心上;
更有正中一盅热气腾腾的莼菜银鱼羹,汤色乳白,银丝般的幼鱼穿梭于滑腻的莼菜之间,点点翠绿葱花缀着,正是姑苏秋日最时鲜的名馔。
“夫人,这……有心了!”林如海既惊且喜,心头暖流涌动。林太太嫣然一笑,亲自执起錾花银勺,为黛玉布了一小碗莼菜银鱼羹,那动作又轻又柔,带着一股子亲昵:“想着御史父女是姑苏人,怕在京中久不尝家乡风味,特意寻了个南边来的厨子。手艺粗陋,权当一点心意,聊解乡思罢。”
黛玉闻言,心头一热。她依礼谢过,拿起调羹,小心翼翼舀了一勺那乳白浓郁的汤,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那熟悉的、带着河鲜清甜滋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是幼时母亲在时,家中常做的味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思念猛地冲上鼻尖,那热汤还未咽下,两行清泪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滴入碗中。
“玉儿!”林如海见状,心头一紧,忙放下筷子,温声问道:“我儿,这是为何落泪?可是身上不爽利?还是这菜式不合脾胃?”言语间满是关切与忧虑,也惊动了正与西门庆眉目传情的林太太。
黛玉慌忙用一方素白帕子按了按眼角,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细声道:“父亲莫急,女儿无事……只是……只是这羹汤……”
她顿了顿,那积压在心头的委屈和对母亲的无尽思念,借着这熟悉得令人心碎的味道,终于找到了出口,细声道:
“在……在外祖母家,老太太自是极疼我的,饮食上从未短缺。只是……府中人口众多,吃的俱是大厨房统做的,虽则山珍海味,样样不缺,终究是大锅饭的滋味…保不定哪日灶上的妈妈们多添了些盐,或是少放了些糖…更别说这般地道的姑苏家乡味,女儿……女儿已是许久未曾尝到了……”
说到最后,语声低微,几不可闻,那泪珠儿又似檐下雨滴,簌簌滚落。
林如海听罢,心中如同被重锤敲击,又是疼惜又是愧疚。女儿在国公府锦衣玉食,却连一口合心意的家乡菜都成了奢望,那份寄人篱下的孤寂与对母亲的思念,此刻借着这碗汤,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如此尖锐地刺穿了他这做父亲的心。
他看向林太太的目光更添感激与坚定——将玉儿送到这肯用心思、有同宗情谊、且能让她尝到家乡滋味的招宣府暂住,这决定果然是对的!
黛玉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起身,对着林太太盈盈一福,那纤腰弱柳般轻折,声音带着未尽的哭腔:“侄女一时情难自禁,在夫人面前失礼了,万望夫人海涵恕罪。”
那小脸儿煞白,泪痕犹湿,腔音咿咿呀呀,真真是我见犹怜!
“哎哟!我的儿!”林太太早已离席,丰腴身子一阵香风似的扑到近前,不由分说便将那单薄的玉人儿一把搂入怀中,用那带着馥郁香气的锦帕,带着十二分的心疼劲儿替她拭泪,口中安抚道:
“快别说这生分见外的话!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你小小年纪,失了娘亲,又离了家乡,寄住在外祖家,心里那份苦楚,婶娘岂有不知的?这眼泪是思乡念母的真情,最是金贵不过,掉在婶娘这里,那是看得起婶娘,是咱娘俩的缘分,哪门子的失礼?快收了这话?”
她轻轻拍着黛玉的背:“好孩子,你既到了婶娘这里,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家!莫说今儿这一桌子姑苏菜,从明儿起,婶娘就叫那南边来的厨子,天天变着花样儿给你整治!水晶肴肉透亮儿,松鼠鳜鱼酸甜口儿,蜜汁火方油红酥烂……保管让你吃得熨熨帖帖,眉开眼笑!咱们娘儿俩一处,关起门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那些弯弯绕绕!”
她扶着黛玉重新坐下,自己也挨着她坐了,继续宽慰,言语间带着一种刻意区别于贾府那种繁文缛节的爽利:
“你莫看婶娘顶着个郡王府之后的名头三品诰命的身摆,府里也有些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体统,可咱们持家过日子,最要紧的是什么?是‘仁义’!是‘骨肉亲情’!那些个熬灯油似的虚礼,能把活人生生拘成木头人!咱们娘儿俩投缘,又是同宗骨血,以后只管自在些,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吃家乡菜了立刻就有!这才是正经道理!”
为了缓解气氛,林太太又热络地拉起家常,话锋转向贾府:“说起来,荣国府老太君身子骨可还硬朗?精神头想必是极好的吧?府上那大观园,听说景致是天上人间一般,玉儿住在哪一处?可是离老太太近便的?”
黛玉被这一番又搂又哄,泪意渐收,只是鼻尖还红着,低眉顺眼,细声答道:“有劳婶娘动问,外祖母身子尚安。我……我原住老太太院里的碧纱橱,老太太知道我喜欢竹子,栽种了不少。”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好名字!一听就是个清幽雅致的好所在!你若喜欢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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