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凶手是谁,金山犯难 (第2/3页)
歪瓜裂枣、寡妇再醮了!都是正经好人家!也不嫌我个子矮了,也不嫌我卖炊饼了!喏,你瞧瞧,这都排上队了,我这都挑花眼了!”
武松看着大哥那发自肺腑的欢喜,这亲情喜悦还是压过了心中对张青孙二娘夫妇的黯然。
他沉吟片刻,道:“既是有的挑拣,何不寻访个家道虽败落了、却识文断字、懂些礼数的书香门里姑娘?将来侄儿落地,也好沾点墨香气,有个读书的根底。”
武大闻言,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些日子经过这事,我想得通通的,咱家是甚么根基?祖坟上冒的是炊饼烟!八辈子祖宗都是围着磨盘转、跟白面打交道的泥腿子!讨个那等酸文假醋人家的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两步路怕闪了腰,见点油烟就捂鼻子,整日价捧着个脸,不是伤春就是悲秋,跟个吊丧鬼似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说了,人家就算一时落魄,那骨子里的傲气还在,能真心瞧得上咱这炊饼铺子?”他顿了顿,正色道,“门当户对!最要紧是门当户对!找个能吃苦、会过日子的实诚人家闺女,身体结实,能帮衬着做做炊饼,料理家务。”
“等将来你有了亲侄儿,咱哥俩就是勒断了裤腰带,也供他进学堂,读出个功名来!这才是咱武家正经八百的翻身道儿!一步登天?嘿!咱没那祖坟冒青烟的福分,也消受不起那金枝玉叶!怕折寿!”
武松听了大哥这番朴实却又透着世情练达的话,心中微动。大哥虽矮小懦弱,但这份自知之明和对生活的筹划,却比他想的要通透。
他点了点头,那冷硬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温和:“大哥说的是。是我想得虚了,你看准了便是。”
武大得了兄弟赞同,更是欢喜,又拿起一张帖子,絮絮叨叨地比较起各家姑娘来,夕阳那点残红,懒懒地泼洒进这低矮的小院,笼着那堆红纸,照着武大黧黑脸上细密的汗珠和兴奋的光。
院子里,那副磨得油亮的炊饼挑子静静倚在墙角,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白日里麦面的焦香,武松看着这一切,竟也在这市井的算计与絮叨中,透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踏实来。
“大哥,我出去会,莫等俺吃饭了。”武松沉声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武大郎正沉浸在“挑媳妇”的喜悦中,闻言头也不抬,只连连点头:“哎,好!二郎你去忙你的!记得在西门大官人府上好好干!这等安稳工作,可不能怠慢!”
“知道了。”武松应了一声,他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西门府,而是径直走向清河县最热闹的市集。夕阳西斜,街面上依旧喧嚣,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武松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目光沉静,径自走到一家熟识的肉铺,挑了一只上好的烧鸡,又去酒肆打了一壶最烈的老酒。
最后,在点心铺子称了几样精致的糕饼。他将这些油纸包裹好的酒菜提在手中,沉甸甸的。
县衙门口,比团练衙门气派许多。守门的两个衙役正倚着门框打盹,听见脚步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待看清来人是武松,尤其是他那身西门府护院头领标志性的利落打扮和腰间挎着的刀时,两人瞬间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脸上那点倨傲和不耐烦瞬间换成了三分客气,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哟!这不是西门府上武丁头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衙役堆着笑上前招呼。他们自然认得这位曾经打虎英雄,更清楚他现在是西门大官人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
武松对平日里对自己横声横气,如今点头哈腰的衙役还有些不适应,笑着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看也不看,随手塞到那衙役手里:“辛辛苦二位。俺来瞧瞧孙二娘。”
那衙役掂量着手里的碎银,脸上笑容更盛,忙不迭地道:“好说好说!武丁头您太客气了!”他回头对另一个衙役使了个眼色,“还愣着挺尸?快!麻溜儿地给武丁头引路!带丁头去后头死囚牢!”
另一个衙役连忙点头哈腰地引路:“武丁头,您这边请!这边请!那孙二娘……唉,就关在最里头那间。”他边走边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唏嘘,“上头勾决的朱批……昨儿刚下来,也就这三五日的阳寿了。您老……是来送她上路饭?”
武松脚步顿了一下,沉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牢房深处,阴暗潮湿,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引路的衙役在一扇钉着粗重铁条、挂着碗口大锁的黑木栅栏门前停住,哗啦啦掏出一串油腻的钥匙,费劲地捅开锁链,朝里粗声粗气地吆喝:“孙二娘!醒醒神儿!有贵客瞧你来啦!”
他旋即又转向武松,脸上堆起十二分刻意的讨好,腰弯得更低了:“武丁头,您慢慢聊。小的就在外头候着,有事您吩咐一声就成。这……按规矩是不能独处的,不过您是西门大官人府上的丁头,自然另当别论!您请便,请便!”说罢,竟真的退开几步,背对着牢门站到了甬道口放风去了。
武松笑着说了句有劳,推开那扇沉甸甸、吱呀作响的牢门,走了进去。
牢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甬道里微弱的光线和衙役模糊的身影。牢房内,只剩下昏黄豆大的油灯光晕,勉强勾勒出孙二娘蜷缩在霉烂稻草上的轮廓。
武松的目光锐利如鹰,只一扫,心便沉到了底。孙二娘身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淤痕、溃烂的鞭伤,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脓血混着污垢粘连在衣服上。
她脸颊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伤痕,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嘶声。她那双曾经泼辣狡黠的眼睛,此刻浑浊无光,半睁半闭,嘴唇翕动着,反复地、含糊不清地低声念叨着:“当家的我来了..”
那声音细微、断续,却像钝刀子一样割在武松心上。武松喉头滚动,提着酒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二娘……”武松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
孙二娘似乎被这声音惊醒,她艰难地、极慢地转动脖颈,浑浊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武松高大的身影上。
她咧了咧嘴,似乎想笑,但那笑容牵扯到脸上的伤口,扭曲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声音更是嘶哑得如同破锣:
“呵……武……武兄弟……你来了……”
武松蹲下身,将酒菜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打开油纸包,烧鸡的香气和浓烈的酒味瞬间弥漫开来。他看着孙二娘的眼睛,沉声道:“二娘,那情形我师傅在场,我出手……也无用。”
“不用……解释……”孙二娘费力地摇头,干枯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武兄弟我懂,这就是咱们……走江湖的命……”
她的目光越过武松,空洞地望着牢房顶棚渗水的霉斑,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刀头舔血!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今日不知明日事,哪天真栽了…怨不得天,尤不得人!要是…要是咱俩调个个儿…老娘我…嘿嘿…怕不是第一个把你捆成粽子…送去衙门换那几两雪花银子呢……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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