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拜师·蜕变 (第2/3页)
今天这份礼物收下了,下次她来,就该给回礼了。
不是。
下个棋而已,送来送去的何必呢?
但礼物已经举到眼前了,南目那音之后还想着要做他父亲的弟子呢——
这是亲生的师弟,怎么也不能真的完全割席。
“小南?”
小南回神,礼貌的抬手接过了巧克力。
“谢谢亮君。”
——感觉事情要变得更麻烦了呢(笑)。
不过先是空一周来,接着空两周来,再空三周就太规律了。
所以下一周,南目那音照常出现了。
果然。
推门后稍微往左边侧下身子,就能在休息区看到一个等待中的妹妹头。
“下午好啊小南。”
小南礼貌的说:“下午好啊市河小姐。”
接着转头,看向已经自觉走到她身边的妹妹头。
“下午好啊亮君。”
亮君欣然点头,说:“你也好。”
这次来,南目那音带了一小盒柿子饼。
不是买的,是一家食品公司的捐赠品——
实物是生产线上的残损品,达不到精包装的标准,但不妨碍食用。
商家进行了简单的塑封后,将其送给了本街区的孤儿院。
味道意外的不错。
塔矢亮嘴巴上沾着一点白白的柿子霜,捏着包装纸,一字一句的念:
“雪之华食品会社,赠予玩偶之家孤儿院。”
念完整个人一顿。
这边,南目那音也是一顿。
包装纸上印了会社名称她知道,人家到底是捐了真东西的,还不许留个名做个广告吗?
“但我昨天吃的那盒,包装上明明没有写——”
哦,今天这批就是写了。
南目那音:……
也行吧。
她虽然从不主动宣扬自己的孤儿院出身,但被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羞耻感。
反而是对面。
塔矢亮在短暂的僵住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是想说话,又突然停住了。
南目那音抬头,看到小男孩苦恼的抿住了嘴唇。
塔矢亮说:“我觉得我应该道歉。”
——从社交礼仪讲,他刚才算是“揭人伤疤,有失分寸”了。
“但是,”他又说,“我觉得你好像不需要道歉。”
明明是自己说的话,说完他反而疑惑:“为什么?”
南目那音:……
塔矢亮:“是因为你一开始没有生气吗?”
小男孩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皱着眉,表情是苦恼探究的,声音却带着点明悟。
他可能以为是在自言自语吧——
“一个人,如果从来不曾以此为伤疤,别人却擅自以‘揭您伤疤了’为由道歉,这反而是一种冒犯。”
塔矢亮更加明显的皱起了眉头。
“不止冒犯,还很傲慢。”
南目那音: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完全能听见?
塔矢亮显然没意识到。
他思索完后回神,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说:
“抱歉,南目君,你放心吧,我不会为刚才的事情道歉的。”
南目那音:……
谢邀,你这一句话的的功夫,已经道歉两次了。
加表情甚至是三次。
但最终,她只是抓起一把棋子,说:“别废话了,来猜先手吧。”
塔矢亮欣然点头。
这次,两人一共下了七局,南目那音赢了其中一局。
告别时,塔矢亮很郑重的表示:“抱歉。”
南目那音:……又抱歉?
塔矢亮:“我下周要陪母亲回家,可能无法赶回东京,周六,不,整个周末,你都不用等我了。”
南目那音想说我本来也不会专门等你——
但思绪在这里倏尔一顿。
依照社交对等原则。
收了礼物,下次要回礼。
现在他主动交待了日程,那自己下次来不来,出于礼貌,也该做出清晰说明。
——好像莫名其妙就变成一种约定了呢(笑)。
南目那音默默地叹了口气,决定趁着塔矢亮不在,下周再来最后一次,跟市河小姐说说清楚。
之后回去闭关三个月,努力调整状态,然后挑个塔矢名人惯例出没的周五,直接A上去拜师算了!
结果这个周末,一推开门——
她下意识看了眼休息区。
下一秒,就想起塔矢亮说过不来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仿佛被妹妹头执行了什么服从性测试。
南目那音想转头回来,但是——
“嗯?”
在几乎固定了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穿和服的男性。
衣服是她不认识的款式,但脸是见过的脸。
周刊封面,也即是她来这里的最终目标——
当代名人塔矢行洋先生。
视线对上,男人眉头微皱。
面部表情明明不多,但你看了,莫名就知道这是将目标锁定成了你。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和他儿子真像啊(内种语气)。
塔矢行洋显然是听说过南目那音的。
或者说——
就是因为听的太频繁了,才会产生超规格的好奇,哪怕今天明明是有事才会来这边的,依旧多留许久,就为了亲自看她一眼。
塔矢行洋起身,慢步近处,站定。
“你学棋不久就能赢过亮,天分应当不错。”
“我今日有空闲,要手谈一局吗?”
鉴于面前到底是个小女孩儿,面相冷肃的成年人语气和缓的补充道:
“可以下指导棋。”
她:……
她:啊这。
虽然客观上确实“达成了目标”,但和预想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满打满算三个月,她下棋时那股子人机感完全没有洗干净。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塔矢行洋是相当冷漠孤傲的性格,既然提出了要“看一看”,那她想要被欣赏,就必须正面应答。
南目那音虽然有种即将翻车的感觉,但事到临头,也只能答应说:
“请您多多指教。”
最终结果不算特别意外。
前几手时,男人目光还略有动容,但越下表情越冷,最后没到中盘,就只剩下一句:
“匠气太重了。”
塔矢名人将手收回袖中拢住。
半晌后,他用显然做了一些克制,但依旧很冷硬语气问:
“你不住在这附近?”
女孩略微顿了一下,点头。
“那为什么来这里?”
语气比第一个问题凶,
女孩再次顿了顿。
会问这种问题,显然是她有哪里已经暴露了——
这个“哪里”不用细想,九成九是塔矢亮。
她现在怀疑妹妹头每次回家,都会把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都一字一句的复述给家长听。
又鉴于他记性很好——
这次,保不齐就是他在讲述“柿子饼”事件时,顺口把食品公司和孤儿院的具体名称,一起说了出去。
但还好。
南目那音想:
我预料到了地址会露馅;
我也预料到了只要天分足够,露馅了也有拜师的机会。
只是,嗯。
只是时间稍微早了点而已。
现在大师没有拂袖而去,就说明还有机会——
不如试试打真诚牌吧?
就,亲传弟子不用想了,我试一试入门下呢?
耳畔,传来塔矢行洋不悦的“嗯”声。
“不回答吗?”
南目那音猛地回神,说了“实话”。
“——我是看到了新出杂志,好奇才来的。”
“好奇围棋,还是好奇我?”
“您。”
“那么——”
名人的眼神,在最初那几手棋上停了一会儿,到底多生出了几分耐心。
他问:“你喜欢围棋吗?”
南目那音几乎是秒答。
“当然喜欢!”
围棋,关乎她能不能入学廉直——
虽然谈不上决定生死,但也真的能直接影响她下半辈子的生活质量。
这么有用的东西,爱一下不亏。
对面,塔矢行洋应声皱眉。
“说真话。”
——语气变化不大,目光却突然让人很有压力。
但南目那音坦然的直视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话。
“我确实喜欢围棋。”
塔矢行洋于是短暂的怔住了。
他长久的注视着眼前这孩子的眼睛,突然意识到——
这句喜欢,可能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孩子气的市侩被揭穿后,强行的狡辩和嘴硬。
而是他和这个女孩,打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什么认知上的差异。
男人因此顿了顿,恶感消退不少,半晌后,开口。
“亮下棋时,围棋只是目的。”
所以赢都不是最重要的——
虽然会有强烈的胜负欲,但能更进一步的话,输棋也是珍贵的养分。
南目那音说:“我也一样。”
“不。”
塔矢行洋打断她:“你不一样。”
“对你来说,围棋只是手段。”
“亮喜欢,所以他下棋。”
“你是觉得有用,所以下棋,正试图说服自己去喜欢。”
结论都是在下棋,本质却差得远。
塔矢行洋再次看了南目那音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下围棋,看似要人聪明,要很有心眼。”
“可真正想在这条路上长久的走下去,需要的却是在复杂的思路之外,保持住足够纯粹的思绪。”
纯粹,才是最珍贵的天赋。
而显然——
说出这句话的塔矢行洋先生,并不觉得她具备这种天分。
不过怎么说呢。
超写实也是一种画派。
超精算,自然也是一种下棋方式。
眼前这个孩子,“喜欢”是真心的,天赋也足够——
虽然匠气太重,重到天花板一望即知。
但毫无疑问,她是有资格吃围棋这碗饭的。
所以最后离开前,塔矢行洋难得耐心的多建议了一句:
“真喜欢的话,到年龄了,去考个院生吧。”
——棋院一向人才稀缺,她这样的,实则已经在中等偏上了。
说完,男人起身而去。
咔哒,咔哒,咔哒。
这是木屐踩在地板上,并逐渐远去的声音,
但在南目那音眼里,时间却随着这样的声音由大变小,被短暂的被拉长了一下。
[我的计划失败了]。
——在意识到这个结果的一刹那,南目那音感觉到了熟悉的痉挛前兆,整个人突兀的僵在了原地。
但很快,她开始试着自我疏导。
不着急——
“我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棋魂》只是她找到的最优解,但不是唯一解。
“不,连最优解都不算。”
《纯白之音》《花牌情缘》《昭和元禄落语心中》《九十九》……
既然《棋魂》存在,那回去之后,立刻把现代背景、牵扯到传统行业的日漫,全都扒拉出来看一遍——
“我完全可以找到下一个‘最优解’的。”
“要冷静。”
僵硬因此稍微褪去了一些,南目那音成功的独立走出了棋社大门。
下楼时,她试着把楼梯分割成几个小路段,走完一段,就算是达成一个目标,靠积少成多的“小成功”,降低大目标失败带来的失控。
效果非常有限。
毕竟除了《纯白之音》,剩下的番剧她并不算完全看过,要说最优解,比《棋魂》差远了。
就在痉挛的感觉若隐若现,她不得不在公共场合大声念经,又或者猫去安全通道,神神叨叨的在墙上写字的前一秒——
南目那音突然发现楼下那间装修了很久的店铺,今天开始营业了。
是书法教室。
匾额是草书的假名,完全看不懂。
布局倒是和楼上棋社差不多对应。
入口处,摆着一连串的花篮,还有个【欢迎入内体验】的牌子。
“入内,体验?”
南目那音一瞬间露出了得救的表情——
她登记都没做,进去后目标清晰的找了个空位,提笔就开始写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心经》全文260个字,南目那音一连写了三遍,终于缓过来了。
睁眼时,她没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放下笔,正准备环视一下周围——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告别不久的塔矢行洋先生,正站在自己五六米开外的木质台子上。
他旁边,还有另一位穿和服的陌生男士。
南目那音:……
塔矢行洋:……
南目那音心说对哦——
市河小姐之前介绍时说过,塔矢名人是为了办事才来的。
至于旁边那位……
她听到了有人大声称呼他为“半田先生”,再结合一下门外那些花篮上的字,应该是叫:
“半田清明?”
这名字有点耳熟,她习惯性搜索了下系统。
结果最先跳出来的,是个摘美瞳的动画gif。
这个表情包,出自搞笑漫画《半田君传说》,还有部偏向治愈系的后传,名为《元气囝仔》。
而半田清明,就是主角半田清的父亲——
全程似乎没有正面出场过,台词也少,人物本身最显著的标签,是【书道界的掌门人】。
她看完这些,怔愣的就有点久了。
半田清明显然跟塔矢行洋交流过什么,见她这副卡住的神色,感觉有点好笑。
“居然不认识我吗?”
南目那音:……
不是,你俩什么时候下来的?
接着,她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慢半拍的意识到:
自己先出现在塔矢名人的棋社,被拒后,又立刻出现在半田大师的书道教室——
听起来真的很像那种遍地撒网,重点捞鱼,搞连环碰碰瓷的。
神色顿时更怪异了。
半田大师倒是没在意,走到近前后点着桌面,让她:“再写一副。”
而且要换文本。
南目那音调整了下表情,说不好意思:
“其他的我不会。”
——她甚至不怎么擅长写日文版的经书呢,至今都是中文繁体字。
就,消解焦躁感用的锚点行为,越单一越有效,没谁会故意搞拓展。
“这样啊……”
半田清明倒也没有强求,低头开始看字。
经文排列整体是有些歪的,字形也板正,最开始的几行,甚至颇有点鬼画符的味道。
但一连三经写完,整体从散乱到平和,居然很有几分渐入佳境、使人看了都能逐步凝神静气的感染力。
半田清明抄起纸张,将经文翻转,拿到眼前细细欣赏。
旁边,塔矢行洋还在看她。
她:……
好想解释这是习惯使然,压力病不受控制的——
你们都不在一个番剧里,我没搜索前也不知道存在不存在啊!
但南目那音毕竟是南目那音——
这位书道大师肉眼可见的对她很感兴趣,那接下来,但凡半田清明敢问,她就绝对敢答。
然而快五分钟过去,半田清明一直没说话。
反而是塔矢行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她:
“这个你喜欢吗?”
南目那音被问得一愣。
这个指什么?
书法吗?
她下意识就选择了否定
“这个我不喜欢。”
书法对她来说,和药物一样,只是精神焦躁者心里,不怎么讨喜的一种“生活必需品”。
——越是正大光明的告诉同事朋友这是“爱好”,心里反而越觉得它无聊。
对面。
塔矢行洋听到这个答案后,却摇了摇头。
他说:“我之前的那些话,你大概不理解也不认可——”
她:居然看出来了?
塔矢行洋:“但那些都是实话。”
“而这个。”
名人指了指被半田大师放回了桌面上的经书。
“这个,才是你单纯思绪所寄托的地方。”
仿佛是被人货比货,还比输了一样——
“我之前居然还建议你去考院生……”
塔矢名人嗤了一声,严厉的看向她。
“如果做不到保持这种心态下棋,也不必浪费那个时间了。”
换言之,院生不用考了。
我人挡在这里,棋力够了也不会让你过的。
男人的话看似毫不留情,甚至有些蛮不讲理的意思。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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