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宿舍 (第3/3页)
醇香,小米粥的清甜扑面而来——这本该是他最期待的晨间盛宴,此刻却只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快吃,别磨叽。”平日憨厚的宇文丰此刻竟横眉立目,连珠炮似的催促“要迟到了!”
陈道远抬眼瞥了瞥,冷淡地别过脸去。
“老二是说快上课了。”萧云及时打圆场,笑着劝道“多少垫垫肚子,上午还有硬仗要打呢。”
“你们说...我这样正常吗?”
“挺正常的啊——”
“就是有点憔悴。”萧云打断同伴,温言道“最近学业压力大嘛。不想吃就歇会儿,明儿个哥几个再给你带。”他晃了晃塑料袋“揣着吧,课间饿了垫垫。”
“该不会...那玩意儿又找上门了吧?”陈道远突然压低声音。
三人顿时面如土色,萧云拧紧眉头“难说...那鬼八成是装死耍我们。”
“那还等什么?”王改革拍案而起“再收拾它一次!”
“干就完了!”宇文丰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仿佛那只厉鬼只是只蝼蚁。
按惯例,每逢周五,从早课到晚饭,陈道远是见不着这三个活宝的——他们选修的课程天差地别,各自奔赴不同教室。陈道远至今想不通,这三个混球为何总能找到新奇课程,独独把他撇下。
不知不觉已至教学楼前,陈道远机械地把早餐扔进垃圾桶,铝箔袋碰撞的声音在清晨格外刺耳。
浑浑噩噩的一天转瞬即逝,晚上,推开门,看见三位全副武装的舍友,地上散落的“法器”“装备”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们是在为自己拼命啊!陈道远喉头发紧,突然想起那句古话“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放心睡吧!”宇文丰拍着胸脯保证“楼道里布了天罗地网,那玩意儿胆敢现身,定叫它形神俱灭!”他用力搂住陈道远的肩膀“有我们在,怕啥?”
【再战厉鬼】
夜幕如墨,万籁俱寂,似乎是为配合今晚的特殊行动,十点后的宿舍楼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除了猫头鹰时断时续的叫声,活像索命的唢呐。
有了上次经验,陈道远异常平静地躺在床上,静待“客人”造访。
“砰!”宿舍门突然爆裂,铁制插销如子弹般射向阳台,清脆的撞击划破夜空。陈道远浑身触电般弹起,汗毛根根倒竖。他抄起大蒜就朝那张血盆大口砸去——
“嗤啦!”浓烈的白烟裹挟着恶臭冲天而起,熏得整个房间如同化粪池爆炸。萧云手持黑麻绳凌空一甩,精准缠住鬼影,王改革箭步上前,黄符稳稳贴在鬼物额头。
“轰!”厉鬼化作一团灼热青烟,灰烬簌簌落在地上。陈道远腿一软栽回床上,望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战友们,意识逐渐模糊。
梦里,破败的教学楼摇摇欲坠,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站在宿舍楼前,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下一秒,整栋大楼轰然坍塌,惨叫声中,废墟又被拔地而起的新建筑取代...
清晨,陈道远睁开眼,发现今日的阳光透着诡异的阴冷,吞下舍友带回的早餐,每一口都像在咀嚼蜡烛。
“陈道远,来我办公室。”导员青白的脸色在晨光中格外骇人,“恍惚间,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走向那间注定不平静的办公室。
“喝口水。”陈老师端来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学至今已有两月,与同窗相处可还融洽?”
“啊哦。”陈道远原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轻松答道“一切都好,宿舍三位兄弟形影不离呢。”
“什么?!”陈老师面色骤变,连声追问道“三个室友?你住哪间宿舍?何时有的室友?”
“呃...就是开学分配的601室。”陈道远困惑地眨眨眼,心中嘀咕:开学初不是禀报过此事吗?为何今日旧事重提?
陈老师轻叹一声,眉间蹙起深深的沟壑。
“老师说什么?”
“无妨。”陈老师摆摆手,却掩不住苍白的脸色。
“您气色不佳,可是低血糖?”陈道远关切地将一颗蜜饯糖放入老师掌心。陈老师眼眶泛红,取出一只古朴锦囊郑重相托“此物可宁心安神,须臾不可离身。”陈道远接过锦囊,顿觉神思清明,周身舒泰。
暮色四合时,陈道远在半梦半醒间隐约察觉有人潜入宿舍,那脚步声熟悉得如同三位挚友,但他实在困倦,未及细想便沉入黑甜乡。
当陈道远独自用完早餐,带着宿醉般的昏沉前去上课时,三位室友竟如晨雾般消散无踪,他的生命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仿佛耄耋老者般步履蹒跚。
晚上陈道远刚躺下,三位室友便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王改革拍拍手中的提神物件“这些保证你三日康复。”
宇文丰长舒一口气“总算大功告成。”
萧云突然岔开话题”明日给你带酱肘子。”
“我们每日都得——”“莫絮叨了,快收拾让老三歇息。”
就寝时分,窗外大雾弥漫。隐约传来断续私语”时机已至,终可往生......”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时,陈道远顶着铅云般的昏沉踏出宿舍。漫天浓雾中,他恍若行走在黄泉路上,肩头的三把生命之火摇曳欲灭,沿途鬼影幢幢。
此刻他阳气衰微,阴气侵体,若午时前不得化解,必将魂归西天。
九时三十分,陈道远已面如白纸,四肢僵冷。独坐教室后排,佛学老师见状猛然摘镜,凝神望来——但见少年周身黑气缭绕,三魂七魄已失大半。
“唉......”师长叹息一声,掐指推算后忽展笑颜“尚存转机。”遂诵经声朗朗,于教室前后门各贴一道金符,方才开讲“陈道远,来此处坐。”其声如洪钟贯耳,惊得陈道远一个激灵。
“风水与天象相合,正如农谚云:'久雨大雾必晴'。”讲台上的身影目光灼灼,我与诸君打个赌——午时必见天光,穿越黑暗,便是黎明!”
经文声中,陈道远渐感暖意袭人,朦胧睡去。再睁眼时,教室空空荡荡,金符光芒敛尽,唯见黑雾在四周游弋,却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安全距离。
“已近午时......”陈道远忽觉腕间佛珠微凉。那些魍魉精怪想必畏此物,常伴身侧必能辟邪?这个念头尚未落地,便见门窗上的金符腾起圣洁白焰,转瞬化作飞灰。
黑雾汹涌逼近之际,陈道远进退维谷,九时五十分,狂风骤起,鬼啸凄厉。惊喜的是,雾霭散尽,金色阳光如利剑破空!那些黑影瑟缩在角落,不敢越雷池半步。
陈道远奔至教室中央,乌云复又压城,鬼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恰在此时,一声厉鬼惨嚎划破长空——阳光重现,将光明播撒人间。他瞥见天际乌云间距尚远,但追兵已近在咫尺!
再度冲出教室时,几缕鬼影在廊柱间张牙舞爪,当陈道远踉跄至楼梯口,距大门仅三步之遥时,身后传来令人战栗的阴寒气息,情急之下,他奋身撞碎玻璃,坠入教学楼外的光明世界。
那些厉鬼终究未敢越出教学楼半步。
故人
“你没事吧?”
熟悉的清脆嗓音自背后传来,陈道远惊愕回首,竟是操场偶遇的那位少女。
“噤声。”少女迅速取下他怀中锦囊,神情凝重“你阳气将竭,白昼亦难挡厉鬼附身。”说罢在她太阳穴、眉心各点朱砂,又在额头绘就玄奥符咒,单手将他揽向食堂方向。
“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少女一双明眸如星辰般璀璨,目光温柔得似三月的春风,看得陈道远耳根发烫,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听宿舍的老哥几个说,每到夜深人静的十点过后,千万别出宿舍,据说楼道里游荡着可怕的厉鬼,它会幽幽地追问“你看见我的舌头了吗?你看见我的舌头了吗?”无论你如何作答,它都会化作七窍流血的狰狞模样,伸出锋利如刀的指甲,活生生将你的舌头扯下,再吸干你全身的阳气。
平日里我都乖乖憋着不出门,可那天实在憋得难受,舍友们早已进入梦乡,我只好壮着胆子独自去上厕所。刚蹲下没多久,就听见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厕所隔板的挡板被拍得咣咣作响。我吓得一个激灵,提上裤子就往宿舍狂奔。只见走廊中央飘过一个惨白的影子——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就要落入那厉鬼的魔爪了!
“你擦屁股了吗?”
“啊!”
“嘻嘻,逗你玩的,接着说呗。”少女忍俊不禁,随即又敛起笑意。
自那以后,那个可怕的影子就总在我眼前晃悠,连做梦都会遇见,搞得我寝食难安。幸好有三个铁哥们帮我降服了那恶鬼,可惜从此我的身子骨越发虚弱,运气也跌到了谷底。
少女轻轻握住陈道远的左手,眉头渐渐拧成了川字“今早一看,你头顶盘旋着一团黑气,显然是被邪祟缠身。阳气不足,时运不济也是情理之中。”
“等等,该不会那鬼没被彻底消灭,还躲在宿舍里,所以才一直吸我的阳气?可其他三个室友怎么没事?”陈道远惊呼道“难道...是我太虚了?”
“非也非也。”少女耐心解释“恶鬼害人通常就三招:遮、迷、吓,只要挺过这三关,它也拿你没办法。”
“除非是含冤而死、死不瞑目之人,化作的厉鬼怨气冲天,才会这般害人。”少女突然拍着脑门笑道“哎呀,先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是把你的阳气补回来。”
“这就是...补阳气的方法?也太接地气了吧?”陈道远站在巍峨的伟人雕像前,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顿觉神清气爽。丝丝暖流从太阳穴和百会穴涌入经脉,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也随之灌注全身,最终汇聚于丹田之处。
“讨厌,别说话。”少女俏脸微红,娇嗔道“会影响灵气吸收的。”
陈道远不知不觉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能清晰感知到四周空气的流动和温度的微妙变化。奇怪的是,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虽未睁眼,却能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威严与正义——不,那是一种更为博大的情怀,是对这片土地和民族深沉的关爱。
“小子,这学校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可敢一探究竟?”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敢!”
陈道远猛然睁眼,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除此之外,身体似乎并无异样。
“那位老伯说要助我一臂之力,究竟要如何相助呢?”
“坐好,别乱动。”少女按住陈道远,取来三根银针,精准地刺入他头顶的三个要穴。又蘸取朱砂,在针孔处画下三道玄奥的符咒。
少女忙得香汗淋漓,娇艳的脸蛋红扑扑的,宛如熟透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忽然她神色一凛,一把夺过陈道远胸前口袋里的锦囊,蹙眉道“奇怪,这锦囊明明有安神定魂之效,为何反而让你的元神不稳?”说着便拆开锦囊,将里面树枝状的物件尽数倒在掌心。
“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少女秀眉紧锁,怒道“这人心肠也太歹毒了!锦囊里竟掺了尸油,不仅不能安神,还会招来邪祟!是谁给你的?”
“这...这是我们辅导员给的,他...他居然...”陈道远又惊又怒。
“要是鬼还来找我怎么办?”陈道远小声嘀咕“我还能回宿舍吗?”
见他这副认真模样,少女忍俊不禁,笑靥如花“当然不能,得换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