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镜中谋 第19章,暗流交汇 (第3/3页)
,传递一个模糊的、只有承恩自己能理解的“信号”。
几天后,机会来了。宫里似乎要筹备一个小型宴会,需要大量清洗宴器。李未央和云娘等数十个宫人被集中到一处较大的庭院干活。承恩也被派来负责搬运清洗好的器皿去库房。庭院人多眼杂,各自忙碌,正是最容易“意外”接触,也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时候。
李未央低头清洗着一个铜盆,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承恩的动向。看到他抱着摞高的漆盒,脚步虚浮地从她身边不远处走过,脸色比前几日更差,眼神空洞。
就是现在。
她假装用力过猛,手中铜盆一滑,小半盆泛着皂沫的污水,“意外”地泼溅出去,正好洒在承恩脚前不远的地面上,也溅湿了他本就脏旧的鞋面和裤脚。
“啊!对不住!对不住!”李未央慌忙抬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疚,看向承恩。
承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手里的漆盒晃了晃,差点脱手。他看向李未央,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认出了她——是那晚在墙角碰见的、什么都没说就离开的小宫女。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香囊所在的位置,脸上闪过一丝更深的惊惧。
李未央已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抹布,却不是去擦自己的手,而是快速蹲下身,仿佛要替他擦拭鞋上的水渍,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般的细微声音,急促地说了一句:
“香囊……仔细收好。城南……永宁坊外……有间药铺……”
话音未落,她已迅速用抹布在他鞋面上敷衍地擦了两下,然后像是害怕被责骂,立刻起身退开,连连躬身:“奴婢毛手毛脚,冲撞了公公,实在该死!”
整个“意外”和“补救”过程,不过两三息时间。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宫女不小心溅湿了路过小太监的脚,惊慌道歉而已。
承恩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抱着漆盒的手臂僵硬。他死死盯着李未央低垂的、苍白瑟缩的头顶,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恐惧、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她提到了香囊!她怎么知道?她还说了“永宁坊外……药铺”!那是……那是他阿娘以前常去抓药的地方!是阿娘告诉过他的地方!她是谁?她想干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但李未央已经退回到水盆边,头垂得更低,专心清洗,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旁边的管事嬷嬷已经看了过来,皱眉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送过去!毛躁的东西,都仔细着点!”
承恩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敢再看李未央,抱着漆盒,脚步凌乱地匆匆离开。只是那背影,除了以往的惊惶,似乎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和混乱。
李未央继续清洗着铜盆,冰凉的水浸着手指,微微发抖。是冷的,也是后怕。刚才的举动冒险至极。但她赌对了。承恩的反应说明,永宁坊外的药铺,对他有特殊意义,极大可能关联着他宫外的亲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加上“香囊”这个关键词,足以在他心中投下巨大的石块,让他惊疑不定,却也让他意识到——有人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的软肋,而且……似乎并没有立刻告发的意思。
这不足以让他信任她,但足以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可能……会在绝境中,隐隐生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这个知晓他秘密的人,或许……不会是催命符?
种子已经种下,带着荆棘,也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幽光。接下来,要看这颗种子,在承恩充满恐惧与压力的心中,会如何生长,又会将暗流引向何方。
李未央不知道陈内人那边是否察觉了细微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是否走得太险。但身处掖庭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不行险,或许只有沉没一条路。
她轻轻呼出一口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庭院的清洗还在继续,污水中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宫墙一角冰冷高耸的阴影。
(第一卷:掖庭尘·荆棘种,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