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风霜行(5) (第2/3页)
起来,估计还是我们吃亏多一点。”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韩引弓或者韩长眉拉过来,占住他们后路。”阎庆接口道。“但念头起来简单,却也不晓得怎么做,尤其內侍军的几位,怕是要恨透了韩引弓……而马分管跟徐总管他们继续说起来,也觉得韩长眉不大可能倒戈,只韩引弓是个三心二意的,有万一可能倒戈,可韩引弓倒戈只是改观局面,又不能真的影响战事全局胜负,还要惹的内里不满……这才扯起来的。”
张行连连点头,似乎心不在焉,竟直接去了一旁自己盛了碗粥,端到廊下案上去喝。
几人无奈,也不知道是继续争论,还是汇报起来,反正继续说了下去。
就这样,又讨论了一阵子,单通海忽然烦躁的站起身来,声音显得瓮声瓮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哪怕是真要什么十场八场大战,可如果没有足够进度和斩获,凭什么最后赢得是咱们?”
“单龙头,之前开会时首席说过许多遍,没人觉得不该求胜……但眼下局面,怕只怕反而是求胜过度的那一方更容易露出破绽来。”徐世英言语中竟然显得有几分艰难,似乎在同时说服自己一般。“那一战你不在,但加上之前的两日乱战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这种大战,不怕攻守异势,不怕平摊了乱打,怕只怕被人聚歼……所以很忌讳分兵与深入敌后。”
单通海沉默片刻,才继续言道:“我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想提醒你们这些中枢当家的,一定要存尽全力的心思,切不可将指望放到南北,否则便是成了,你们也无地自容。”
众人愈发无奈,气氛也有些干巴,不是说单通海这话多么震耳欲聋,而是这话听得几乎要磨出茧子了,张行本人都解释了不知道多少遍,如果正面战场有机会,绝不会放弃。
唯独眼下不是没有机会嘛,所以这些话又起来了。
几名文书和参军都忍不住去看廊下喝粥的张行。
后者也无奈,这个时候不说话不就显得不团结了嘛,便也放下粥碗来言:“老单说的有道理……如此大战,不是简单的持重就能行的,怕只怕我们持重了,也没犯错,人家被逼急了,奋力一蹬,到时候垮掉的反而是我们……真到了那个地步,咱们的努力、持重全都会成笑话。”
“所以还是要试一些手段的。”徐世英接口道。“那我们试试韩引弓?”
“韩引弓、韩长眉都试试。”马围插嘴道。“其他手段也要试……但是单龙头,你真不能动,真要是我们这里败了,就指望你救场呢。”
单通海愈发无奈:“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诸位警醒一些,千万不要持重持重着就不知道怎么赢了!”
到底是一摊手坐了下来。
周围人依旧多是苦瓜脸,倒是张首席喝完粥,忽然想起一事:“冬衣都到了吗?”
“在汲郡。”徐大郎赶紧答应。“已经到了八成,剩下的四五日内也能到,差的也主要是民夫的白袄……天王亲自去了,准备先把预备兵的红袄在后面发了,然后带着战兵的黑袄过来。”
“这就对了。”张行肃然道。“若是对面在沁水北岸发动一场乱战,然后寻个薛仁一般的将领,趁乱掩护他突袭到后方,一把火下去,到时候肯定是咱们狼狈退兵,大败而走。”
“如此大战,真是……”其余几人还好,反而是单通海脸色有些变化。
“反过来说。”马围拢着手道。“是不是可以找到他们的冬衣,一把火烧了?”
“不好办。”徐世英摇头道。“我想过,按照眼下情状,他们的冬衣肯定是都在河东,按照情报,后营那里是吐万长论,鱼皆罗则在河东坐镇,太原则是王怀通……我们要想烧掉他们的冬衣,要么从上党绕道在王怀通的腹下去打鱼皆罗,要么等冬衣送出轵关的那一刻,连续击败韩引弓与韩长眉,堵住道路。”
“这便还是几无可能了?”阎庆再度摊手。
“说是几无可能,但还是要留意,真逼急了真要试一试。”马围正色道。“跟之前咱们说的那些走不通的路数一般无二。”
这一回,单通海全程听得尴尬,便没再吭声。
或许是单龙头在内的主战派逼迫,或许是黜龙帮的军事中枢本就有迎难而上的准备,又或许单纯是建造工程器械耗时耗力,此时不做些什么未免让人不安,所以黜龙军还是坚定的执行了一些“几无可能”的任务。
比如进一步渗透敌后,尝试策反敌方重要位置上的将领,最抱有期待的,其实还是东都的外围地区,比如南阳、淮西诸郡,但东都内里各处也都没有耽误,而几乎可以想象,大英对东都内里的渗透与策反尝试肯定是更进一步且先一步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虽然眼下东都的局势貌似因为东西两家直接对峙进入到了一个居高临下的状态,但本质上还是最弱小且被视为鱼肉的那个。
其次,即便是韩长眉、韩引弓、王怀通、鱼皆罗,包括东都势力独立驻守龙囚关且与黜龙军有仇的尚师生,也都有使者带着张首席亲自签名的劝降信过去。
这就所谓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真到了局势紧迫乃至于必须要弄险的时候也就有了抓手。
书信最先送到的一人自然是韩引弓,他的驻地是河内郡的郡城,属于前线侧翼支点,就是河内城、安昌城、温城、旧温城四座城构成的目前战场态势。
钱唐的人先在军中搜索,很快找到了吕常衡营中一名曾经在关西当过兵的人,当晚便打着弄错尸首,交还尸首的旗号来到河内城,然后在城内指名旧日同列,提出要见一见故人……城内明显迟疑了一阵子,但还是让他见到了这名故人,随即便转交书信。
这种粗暴的方式,明显是没指望的。
然而,让黜龙帮高层根本不敢想的,或者说有意思的是,韩引弓接到书信后却动摇了。
没错,凡人论迹不论心,但此时大家都无迹可寻的时候,只从心而论,韩引弓确实动摇了。
动摇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说回到关西后,白横秋没给他预想中的地位,反而是重新启用了他那个之前被大魏废弃的大哥韩长眉,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家业独立出来;再比如说,这几日不止是对面的黜龙帮,关西诸将其实也意识到了战事的艰难……但更重要的一点是,韩引弓面对过稚嫩时期的黜龙帮。
那一战,虽然韩引弓没有把心思放在战事上,也的确没有完成曹林安排的钳形攻势,继而直接造成了黜龙帮在济水流域的崛起,可是他到底是交过手的,他知道那个时候的黜龙帮是什么底色什么水平,打个自己先锋的麻祜都要首席带着踏白骑拼命,打个一郡之力的张须果都需要全帮上下豁出去,可如今呢?
这种成长的速度,太惊人了。
韩引弓早在曹彻的时代就被锻炼成了一只极擅长跳船的老鼠,经历了大魏崩塌东西崛起的过程后就更是如此,他不敢让自己不在胜利者一方。
所以,他动摇了。
十月初四,天气居然开始转热……这当然也是正常的,小阳春嘛。
这一日上午,韩引弓接到军令,让他在傍晚后便衣离城,往中军大营内里的旧温城内进行军议……对此,韩引弓从容回复,并让属下准备寻常衣甲,晚间出城去见皇帝。
毕竟,动摇只是内心动摇,韩引弓又不是傻子,直接就做什么或者回复什么,他现在干干净净问心无愧,便是到了地方被白横秋一把捏爆,那也是嫌弃他打仗不够利索偏偏又右脚先进了门,跟动摇没关系。
然而,等到下午时分,还远不到出发的时间呢,一个不速之客先到达了河内城。
来者一身寻常甲骑打扮,混在一队巡骑之间,赫然是李定的大舅父、韩引弓的亲兄长,现大英启国公韩长眉。
韩引弓到底是关陇做派,哪怕兄弟二人已经起了嫌隙,但还是亲昵如常,出迎相见,把臂言欢。至于韩长眉来干什么,自然是也收到旨意,晚上去见皇帝之前顺路过来看看亲弟弟……说破大天去这也合情合理。
双方入了河内城的仓城,天气炎热,也不在堂中坐下,而是直接在空地上摆开桌案,而等到茶水奉上,韩长眉迟疑了一下,果然从家事说起:“三弟,李客走前与你说话了吗?”
韩引弓顿了一下,立即点头:“如何能不说话?到底是咱们亲姐姐、亲外甥,难道还要关门不纳?二哥如何想起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罢了。”韩长眉叹道。“咱们兄弟见面,不说亲戚又如何?何况这是至亲了……而且,之前还有些避讳,可如今白三娘都在南面开战了,对面喊打喊杀的张三贼更是咱们这位陛下的女婿,还有什么可避讳的?也是因为这个想起来。”
“不错。”韩引弓点点头,复又一叹。“李四这小子不错,区区一个郡的本钱,竟被他厮混成眼下这般局势,竟比咱们兄弟还有李家那些人都要强了。”
“不是说他被闲置,故意扔到北地了吗?”韩长眉略显诧异。
“或许有这个意思,但他到底是行台指挥,是个龙头,手下也有自己的人,地盘也是实的,被扔到北地不也逍遥吗?”韩引弓不由失笑。“二哥莫非不晓得黜龙帮制度吗?”
韩长眉苦笑一声:“我如何晓得黜龙帮制度?我一直在关中,不曾得见黜龙帮虚实的……不瞒你说,我被摆在石山那边,算是最后方,连此战虚实都不晓得,所以来找你。”
韩引弓摇头不止:“我又懂得什么?我虽在前线,也只是守城。”
“话虽如此,咱们亲兄弟,不找你找谁呢?”韩长眉更加愁眉苦脸。“晚上皇帝要问,我话都说不出来……而要是真去找那些人,被人下了绊子,说不得就要栽跟头。”
韩引弓点点头,站起身来:“二兄,黜龙帮的虚实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回去找找知情的人自己问,我带你走走,说说战场上的虚实,晚上好做交代。”
韩长眉自然颔首。
兄弟二人稍作试探,便也打住,韩引弓提前换了衣服和寻常铁甲,也不让自己的人跟着,直接入了兄长的队列便往外走去。
出门打马,伪作一队巡骑,先往南走一走,沿着战场做几日前的战况介绍,顺便说一下军中流言,对面哪个头领的哪个营打得好、厉害,哪个头领哪个营是废物,大家如何暗中排挤极速崛起的薛仁,而薛亮又如何窝囊?
然后又往北走,避开了实际上掌控了旧战场的黜龙军巡骑队伍,顺着沁水往下游去,窥探黜龙军营寨。
而很快,下午的阳光下,他们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一夜巨城”,也就是导致了关西军士气低迷,不得不避战的元凶。
坦诚说,从沁水岸边的视角过去,反而可以清晰的察觉到这个工程障眼法的底色,因为这里是侧翼,那些版筑并不能在视觉上统一起来,反而像是什么参差不齐的柱子立在那里。
但似乎是因为西面的阳光反射过来,使得这些柱子涂上了一层金色的缘故,韩引弓和韩长眉兄弟二人都看得入了迷。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数十年前,他们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第一次从军,跟着大兄一起在毒漠隘口抵抗巫族侵扰,彼时就是用版筑法修补破损的城垒,而韩博龙治军严谨,即便是自家两个兄弟也只能光着膀子去和泥版筑……那时候,也这么一个温暖的傍晚,兄弟二人一起立起一个版筑,累的要死,就背靠背躺在了城头上,骂了许久大兄。
结果,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双方却不敢再交心,更不要说一起骂谁了。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打马去了自家大营。
这里依旧壮观,但相较于一直扩张和翻新的黜龙军大营,关西军大营这里已经好几日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了。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皇帝本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就在位于旧温城东面的中军大营侧前方,一个巨大的高台正在一些军中修行的高手亲自带领下飞速升起。
而看那已经接近中军大帐本身的高度就知道,绝对是已经辛苦了两三日。
“准备起多高?”韩引弓翻身下马,看向前来迎接的白立本。
“要一百尺高。”白立本平静做答。“然后铺上木板,贴上砖石,架上楼梯,上面再起版筑和小楼。”
韩引弓点点头:“没办法,总得做点回应,不然军心堪忧。”
白立本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进入明显已经半永久化的中军大帐,里面已经等了不少人,韩氏兄弟跟白横元、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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