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思过崖枯荣初显 (第2/3页)
有路,就用这残卷当火把,烧出一条路!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纠结于卷轴的破损,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到开篇那段完整的“枯荣之理”和那些零散的字句之中,试图从中捕捉那“韧”字真意,体悟那“枯中蕴荣”的意境。
他闭上眼,背靠冰冷的石墙,努力摒弃杂念。意念沉入丹田那片昨夜被反噬撕裂、此刻依旧空荡死寂的虚空。按照残卷中“意守丹田,如老树盘根”的指引,想象自己的意识如同古树虬结的根须,深深扎入丹田这片“厚土”之中,牢牢稳固,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渐渐地,白日里遭受的种种——
王执事刻毒的咒骂、孙猴的陷害与侮辱、鞭子抽在肩头的火辣、后背爪痕的撕裂痛、膝盖伤口的尖锐、以及心中那滔天的屈辱和不甘……这些纷繁的“痛楚”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他的神经,试图扰乱他的心神。
若是昨夜之前,这些杂念足以让他心神崩溃,引气反噬。但此刻,在《枯荣诀》“纳万般蚀骨痛为薪柴”的指引下,在清虚长老“顺势而为”的点拨下,杨恬心中猛地生出一股狠劲!
来吧!都来吧!
他不再抗拒这些痛苦的杂念,反而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主动引导这些纷乱的“痛楚”意念,如同引导着无数条细小的、带着荆棘的溪流,朝着丹田那片死寂的虚空汇聚而去!
意念沉入丹田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内部的灼热感猛地炸开!不同于昨夜引气反噬时那狂暴焚毁一切的剧痛,这次的灼热更加内敛,更加“集中”,仿佛丹田深处凭空点燃了一座微型的熔炉!
那些汇聚而来的“痛楚”意念,便是投入这熔炉的第一批“薪柴”!
“呃啊……”杨恬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青筋瞬间暴起,大颗大颗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滚落。那灼烧感如此真实,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架在文火上缓缓炙烤!
痛苦!难以忍受的痛苦!
然而,就在这焚身般的痛苦核心,在那意念熔炉的底部,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枯寂气息的“气感”,极其艰难地、如同熬炼出的第一滴滚烫油脂般,悄然滋生出来!
微弱,却无比真实地存在着!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在痛苦的火焰中顽强地凝聚,不增不减,不屈不挠!
成了!真的成了!虽然痛苦万分,虽然那丝气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这第一步,他踏出去了!
巨大的喜悦混合着剧烈的痛楚冲击着杨恬的神经,让他几乎心神失守。他猛地想起残卷中“切记不可强求速成”、“熬炼反成入魔”的警示,心头警铃大作!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贪功冒进,只是死死守住丹田那点微弱的“枯荣之气”,用意念小心翼翼地护持着它,如同守护着暴风雪中唯一的火种,让它在痛苦的熔炉中缓缓蕴养壮大。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守护的专注中缓缓流逝。
窗外,夜色已浓如泼墨。落霞坳死寂一片,只有远处不知名的夜枭发出几声凄厉的啼叫。
石屋的门轴,就在此时,发出了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吱呀”声。一道瘦小如猴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贴着门缝滑了进来。正是孙猴!
他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借着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死死盯着墙角那个盘膝而坐、浑身微微颤抖、额头汗如雨下的身影。杨恬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明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脸上肌肉都在抽搐,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微弱而奇异的“气”的波动!那波动极其隐晦,带着一种枯寂与生机交织的奇异感觉。
孙猴的心脏狂跳起来。那老东西给的卷轴!一定是那卷轴!这废物,竟然真的在修炼?而且看这样子…似乎…有点门道?!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嫉妒和怨毒几乎要冲破胸膛!凭什么!一个根骨劣等的废物,凭什么能得到这种机缘?!他眼中凶光一闪,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没过多久,几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石屋门外。
“赵师兄,就是这里!那废物就在里面!我看得真真的,他不知在练什么邪门歪道,浑身冒邪气!”孙猴谄媚又带着恶毒的声音压得极低。
“哼,根骨劣等的废物,也配染指修行?王禄那老货说得没错,此子心术不正,留着迟早是祸害!”一个冰冷倨傲的年轻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正是白日里王执事让孙猴去请的外门精英弟子,赵奕!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一只穿着精致云纹软靴的脚粗暴地踹开,重重撞在石墙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屋内的死寂被瞬间打破。角落里,杨恬猛地睁开双眼!丹田深处那点刚刚凝聚、还在痛苦熔炉中蕴养的微弱“枯荣之气”,如同受惊的游鱼,骤然溃散!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逆冲而上,狠狠撞在胸腹之间!
“噗——!”杨恬眼前一黑,身体剧震,一口滚烫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狂喷而出!猩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地面和残破的兽皮卷上,触目惊心!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哟!废物就是废物,练个功都能把自己练吐血?啧啧啧,真是活久见!”赵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惨淡的月光。
他身材挺拔,穿着一身崭新的外门精英弟子服饰,腰间悬着玉佩,面容算得上俊朗,但眉宇间那股居高临下的倨傲和阴鸷,却将那份俊朗破坏殆尽。他双手负在身后,如同巡视领地的王侯,看着墙角吐血的杨恬,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快意。
王执事那矮胖的身影紧跟着赵奕挤了进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假笑,看着杨恬吐血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解气。孙猴则像条哈巴狗一样缩在王执事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杨恬的惨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赵师兄,您看,我没说错吧?这小子得了那老东西给的邪门东西,就敢私自修炼,还把自己练成这副鬼样子!这要是走火入魔伤了其他弟子,或是引来什么邪祟,可怎么得了!”王执事添油加醋地煽风点火。
赵奕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扫过杨恬嘴角的血迹,最终落在他手中紧攥着的那卷染血的残破兽皮卷上,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逝。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踱了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墙角的杨恬,声音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杨恬?根骨劣等,不思安分守己,竟敢私藏邪法,暗中修炼,图谋不轨!按我凌云宗门规,此乃大忌!轻则废去修为,逐出山门;重则…打入死牢,魂飞魄散!”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满意地看着杨恬因失血和反噬而更加惨白的脸。
“赵师兄!赵师兄明鉴啊!”王执事立刻接口,指着杨恬,唾沫横飞,“这小子心思歹毒,不仅私炼邪法,今日还故意毁坏了大片七星伴月草!那可是丹霞峰急需的灵药!罪加一等!我看,就该按最重的来!废了他!让他再也不能为祸!”
“哦?还有此事?”赵奕故作惊讶,眼中却满是了然和配合的阴冷,“如此劣迹斑斑,冥顽不灵,确实留不得了。”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枚细长的物事。
那是一枚长约三寸的钉子。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蓝色,仿佛用万年寒冰深处最阴毒的髓液淬炼而成。钉身布满细密诡异的螺旋纹路,尖端闪烁着一点针尖大小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深紫光芒。
一股阴寒、污秽、仿佛能侵蚀灵魂的邪恶气息,从那枚小小的钉子上弥漫开来,瞬间让石屋内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污浊!
噬骨钉!
杨恬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他听说过这东西!这是魔道修士用来折磨叛徒、废人修为的阴毒法器!一旦钉入丹田,不仅修为尽毁,丹田气海将如同被万载寒毒侵蚀,彻底化为一片无法承载任何生机的死寂冻土!
更可怕的是,钉上附着的污秽邪力会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侵蚀神魂,带来永无止境的蚀骨之痛,直至灵魂崩溃!
此钉一出,便是断绝一切仙路,打入无间地狱的宣告!
“不…不!!”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让杨恬发出嘶哑的呐喊,他挣扎着想向后缩去,想逃离那枚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幽蓝钉子。
然而,重伤反噬之下,他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按住他!”赵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施虐的快意。
王执事和孙猴如同两条最忠实的恶犬,立刻扑了上来!
王执事炼气期的力量根本不是此刻的杨恬所能抗衡,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了杨恬的脖子,将他狠狠按在冰冷的石墙上!孙猴则狞笑着,用尽全身力气压住了杨恬不断蹬踢的双腿!
冰冷的石壁紧贴着后背的鞭伤和爪痕,剧痛钻心!喉咙被扼住,窒息感让杨恬眼前阵阵发黑,徒劳地挣扎着,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
“根骨劣等的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赵奕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九幽寒风吹过,“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话音未落,他眼中厉芒一闪,那枚散发着幽蓝寒光和深紫邪芒的噬骨钉,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精准无比地朝着杨恬小腹丹田的位置,狠狠刺下!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幽蓝色的钉体,毫无阻碍地刺破单薄的、沾满血污的灰布衣衫,刺穿了皮肤、肌肉,带着一股阴寒歹毒至极的力量,狠狠扎入了杨恬丹田气海的最深处!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猛地从杨恬被扼住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绝望,如同灵魂被瞬间撕裂!
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
那不是血肉被刺穿的痛,而是整个丹田气海、连同着灵魂本源,被一股极致的阴寒和污秽邪力瞬间冻结、侵蚀、撕裂的剧痛!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他丹田的每一寸“空间”,将那里刚刚凝聚的一丝微弱“枯荣之气”彻底冻结、碾碎!
那阴寒邪力如同活物,顺着被撕裂的经脉疯狂蔓延,所过之处,生机断绝,只留下冰封的剧痛和污秽的麻木!
杨恬的身体如同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猛地向上弓起,剧烈地抽搐、痉挛!脖子被王执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球瞬间布满血丝,恐怖地向外凸出!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被那恐怖的阴寒邪力强行冻结!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青灰,如同死人!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某种支撑生命运转的核心,被那枚幽蓝的钉子,彻底钉穿了!
生机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流逝!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寒剧痛和污秽侵蚀中,迅速沉沦、模糊,向着永恒的黑暗深渊坠落……
赵奕看着杨恬瞬间变得青灰、剧烈抽搐濒死的惨状,脸上露出无比快意和残忍的笑容。
他缓缓抽出钉入杨恬丹田的手指,那枚幽蓝色的噬骨钉已经深深没入,只在丹田位置留下一个细小的、不断渗出暗紫色污血的孔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
“哼,便宜你这废物了。”赵奕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并不存在的污迹,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一只臭虫。
“王禄,找两个人,把这垃圾扔到思过崖去。那里罡风凛冽,正好让他清醒清醒,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罪过!别让他死在这里,污了地方。”他语气淡漠,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无用的垃圾。
“是!是!赵师兄放心!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王执事点头哈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谄媚和快意。
赵奕的目光最后扫过杨恬手中那卷染血的残破兽皮卷,眼中贪婪一闪,但似乎顾忌着什么,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昂首阔步地离去。那身崭新的外门精英弟子服饰,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裹尸布般冰冷。
王执事立刻指挥着孙猴,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粗暴地将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身体冰冷僵硬的杨恬拖出石屋,拖进落霞坳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夜风呜咽,如同冤魂的哭泣。
……
思过崖。
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孤寂与绝望。
它并非凌云七峰主脉之一,而是主峰凌云峰背后,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绝险之地。
巨大的山体在此处被一股开天辟地般的力量硬生生撕裂、掏空,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罡风永不停歇的恐怖断崖。
崖顶平台不过十丈方圆,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地面是常年被罡风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黝黑玄铁岩,冰冷刺骨。
平台边缘,几根粗大黝黑的寒铁锁链如同巨蟒般垂落,一头深深嵌入崖顶岩石,另一头消失在下方翻涌不息、浓得如同墨汁般的罡风云海之中。
这里没有日夜,只有永恒的呼啸!
凛冽的罡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淬了寒冰的锋利刮刀,永无止息地从深渊之下、从四面八方疯狂席卷而上!它们撞击在光滑的玄铁岩壁上,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凄厉尖啸,足以撕裂耳膜!风刃锋利无匹,轻易就能在精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更遑论血肉之躯!
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冰冷的刀片,刮得肺腑生疼。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血液,凝固骨髓。
这里,是凌云宗惩戒重犯、磨砺心志之地,更是无数罪囚的埋骨之所!
两根冰冷的、布满锈迹的寒铁锁链,如同两条死去的巨蟒,从崖顶平台边缘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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