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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天于人乐,去时秋社

    第237章 天于人乐,去时秋社 (第3/3页)

殷正茂、刑部左侍郎许国、浙江巡抚汪道昆、南京户部右侍郎方弘静、江西右参政曹楼、故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汪尚宁、故贵州左布政使江珍、故贵州按察使程大宾……”

    余懋学生生换了十几口气,才将一票署名的大员念完。

    饶是朱翊钧,也不由频频侧目。

    这阵仗,也难怪热爱钻营的孙丕扬会纳头便拜了!

    余懋学冷哼一声:“彼辈以为地方大员、中枢廷臣,一干乡党串联,便能压倒五县百姓,殊不知五县赤诚同心!强权之下,反倒诱发一场民乱!”

    这说辞,无异于将责任都扣在了歙县大员们身上。

    许国头也不回,语气极其生硬:“乡梓生我养我,此事哪怕有党群之诟病,我也要为歙县争个明白!”

    余懋学立刻就要争锋相对。

    话到嘴边。

    咚咚咚!

    御案上富有节律的敲击声,再度如期而至。

    “好了,容朕说两句。”

    余懋学哪怕已经气血上涌,到底还是没敢顶撞皇帝:“臣万死。”

    殷正茂与许国一齐下拜:“臣等失仪。”

    朱翊钧摇了摇头。

    他率先将目光落到殷正茂、许国身上:“殷卿,许卿,不要动不动就串联同僚,干涉国法。”

    这话很重,但比起断绝政治生涯的结党而言,还是轻轻放下了。

    两人伏地不起,口称有罪。

    朱翊钧又看向余懋学:“县民程文昌、胡文盛,合县里排、耆老、民人等拥道递呈,民情忿怒,鼓噪不服,是余卿唆使的吧?”

    余懋学脸色一变。

    沉默片刻,他还是躬身下拜:“陛下,臣插手之前,五县已然聚者盈万,鸣金约党,竖旗结盟,挟求申豁,于时道路禁阻,文移隔绝。”

    “臣去信让彼辈聚于府衙之外,不过是思及堵不如疏。”

    赫然是认下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从此就能看出,徽州府闹到什么地步了。

    一边串联十余名绯袍大员,向应天巡抚施压;一边聚集上万百姓,扯旗结盟,隔绝道路。

    简直骇人听闻。

    朱翊钧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你们。”

    双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直起身来。

    朱翊钧环顾群臣,叹息道:“子女不合,多是老人无德啊。”

    殿内群臣不由一愣。

    这场起始于嘉靖年间的内斗,谁是皇帝口中的老人?

    中书舍人姚三让手中的笔,更是立刻立刻悬在了半空中,一时不知如何曲笔。

    好在皇帝点到为止,没有直接喊出世宗的名讳。

    朱翊钧目光悲悯,言辞恳切:“朕受天下人称一声君父,多少算是家中老人。”

    “朕腆颜为五县调停一番,三位卿若是觉得公道,便出面替朕劝说一下乡人,如何?”

    张居正闻言,欲言又止。

    这事他远比皇帝想象中知道得多。

    早在隆庆四年,歙县一位名唤帅嘉谟的人,就为此上过一道奏本,说“歙县久偏重赋,民困已极,躬遇仁明在位,备陈情款,恳乞均平”。

    这道奏本可不是白上。

    什么叫恳祈均平?一条鞭法的口号就是,均平赋役,苏解民困。

    换言之,歙县早就想搭上他张居正新政的便车了,张居正自然也注意到了此事。

    彼时的张居正确实有所意动,但又自觉时机不成熟,便按在了心中,准备等熬走高拱,自己晋升首辅,独揽新政时,再翻出来为一条鞭法做筏。

    当然,新帝登基之后,从考成,到清丈,再到税改,有了更为清晰明确的计划,以徽州府税争做筏的想法,也就顺势搁置了——历史上的张居正,便是在万历三年,由中枢向徽州府吹去了一股风,诱发了徽州府民乱。

    只不过,火药桶总是不缺引线的,张居正不去吹风,还有清丈点火,还有许国等人鼓气。

    也是因为如此,张居正对徽州府的税争颇为关注。

    皇帝想要让双方满意,属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隆庆四年,歙县方面提过两个方案,要么按照《大明会典》的原则,六县按照人丁分摊;要么按照《徽州府志》,六县按照田地分摊,折麦再折银再折丝。

    五县自然不干。

    万历四年,五县主动说,要分担丝绸,但歙县要承担五县青壮的徭役。

    歙县一口回绝。

    万历七年,又徽州府提了一个方案,说歙县继续缴纳丝税,但在别处给予些许减免。

    五县百姓看了又不干。

    闹了就能减税?那我们也闹!险些六县同心找府衙闹事。

    还是孙丕扬出面,才把事情压了下去,说巡抚衙门重新考虑,慎重决定。

    双方对峙到现在,恐怕不会像学堂矛盾一样,各打一板子,闹事的学生就能勉强握手言和。

    无论谁企图调停,一旦哪句话苗头不对,立刻就要怨望归于自身。

    皇帝也一样。

    奈何小皇帝话已经落入了文华殿群臣的耳中了,哪怕是首辅,也没资格替皇帝收回承诺。

    片刻犹豫的功夫,殷正茂、许国已然接下了皇帝的金口玉言:“还请陛下裁夺!”

    余懋学紧随其后:“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虽然火气很大,好在还没到抗拒裁判的地步。

    朱翊钧点了点头:“先说清丈争田之事,这要怪巡抚孙丕扬,层层下包,推卸责任,以至于徽州府六县无法可依,你们以为然否?”

    推行政策,裁判哪能缺位。

    孙丕扬倒好,直接外包给当地士绅自行其是。

    难怪历史上做了吏部尚书,不想考核举荐官吏,整出抽签升官的法子——朱翊钧还想着,这厮莫非是在朝局不靖的情况下,明哲保身的聪明人,没想到是真没责任感!

    孙丕扬这厮试完了,结论是不堪大用。

    三人闻言思索片刻,而后齐齐点头。

    “朕已然罢免了孙丕扬,便不多说了。”

    “姚卿,即刻拟旨,调安庆知府叶梦熊,任徽州知府,亲力亲为,主持清丈。”

    皇帝点了叶梦熊的将。

    中书舍人连忙应下。

    徽州府三名冤家沉默片刻,躬身下拜:“臣等信得过叶梦熊。”

    唯一顶着全省大搞的外包清丈法,独自好好干活的叶梦熊,是公认的处事不偏不倚。

    朱翊钧缓缓颔首,继续说道:“至于丁税与丝税之争……”

    话说到一半,皇帝转头向张宏看去。

    后者会意,朝外喊道:“带庶民,帅嘉谟,觐见!”

    群臣不明所以。

    只有门口的太监听了老祖宗的声音,齐齐唱名,层层迭迭。

    在群臣疑惑、许国欣喜、余懋学厌恶的眼神中。

    一名粗布麻衣的庶民,跟在大太监魏朝身后,亦步亦趋,走上了文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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